第98章 第 98 章_囚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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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 98 章

  傍晚的风不似寻常般的冷,席卷着落入尘土里的枯叶。

  陆翊察觉到永嘉的害怕,一时将她抱得更紧。

  永嘉颤抖的目光从沈邵身上移开,她仰头看着陆翊,她不想连累他,开口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陆翊明白永嘉在顾忌什么,他念着她脚上的伤,依旧紧抱着不曾放手。

  几步之遥,沈邵将陆翊的举动尽收眼底,嘭的一声响,沈邵撂下手中的茶盏,他从石桌前站起身,举步朝陆翊走去。

  “放手。”沈邵嗓音冷到极点。

  陆翊能明显感受到,沈邵靠近后,永嘉那抑制不住的更剧烈的颤抖。

  陆翊没有松手,他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距离,解释道:“陛下,殿下的脚扭伤了,走不了路。”

  沈邵眯了眯眼:“那便给朕。”他说着伸手欲从陆翊怀中夺人,又被陆翊躲开。

  沈邵紧盯着陆翊,眼底已有杀意,他再次一字一顿的道句:“给朕。”

  陆翊自能察觉到沈邵的杀意,永嘉亦是看到,她虽惧怕的厉害,思绪却是清醒的,她再次催促陆翊将自己放下。

  陆翊迟疑,见永嘉在怀中挣扎的要落地,他只好松手。

  永嘉站在地上的一瞬,沈邵立即上前,一把握住永嘉的腕,将她拉扯到身旁。

  她腕上一截细腻的肌肤落到他略有粗糙的掌心,永嘉感受到沈邵的触碰,她几乎是本能的奋力甩开他的手,他握得力道大,她挣扎的更是用力,她脚上本就有伤站不稳,经与他这一遭拉扯,她甩开他禁锢的一瞬,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

  沈邵本想护住永嘉,却抓了个空,他眼看着她摔在地上,神色一深,急忙蹲下身,想将她抱起来。

  陆翊亦是神色一变,他也下意识想去扶永嘉,却先被沈邵一把推开,陆翊踉跄的退了两步,他对上沈邵阴冷的神色,见他慢慢朝永嘉蹲下身去,眼里的神色也渐渐变柔和了。

  沈邵蹲在永嘉身前,伸出手臂欲去抱她,却被她抬手猛地打开,她看着他的神色里全是戒备与厌恶,身子不住的向后躲。

  沈邵已经有近一年没见到永嘉,他几乎日思夜想,连梦里也全都是她,如今他终于见到她,可她的眼神,冰冷陌生的,让他心痛。

  沈邵不顾手臂上的疼,他耐着性子,将嗓音放得更柔和,他再次上前靠近她:“永嘉”

  永嘉听着沈邵的唤,奋力摇着头继续向后躲,她闭上眼,抬手捂住耳朵,似乎不愿听见他的声音,不想见他的人。

  陆翊眼瞧着这般情景,再次凑上前,想帮永嘉解围,他没走两步,却猛地被人从后顶膝提了一脚,他摔跪在地的那刻,两柄大刀瞬间压下。

  沈邵听见陆翊的一声闷哼,却未给他一瞬神色,他只望着用力抱着头捂耳,面上有几分痛苦的永嘉。

  沈邵心脏疼得厉害,他再顾不得旁得,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到怀中。

  怀中的人自然霎时睁开眼,紧接着是奋力的挣扎,沈邵抱起永嘉不放手,他抱着她起身朝院中的石桌处走去。

  永嘉倒在沈邵的臂弯里,随着他转身,她的目光触到了被大刀架着脖子,压跪在地上的陆翊。

  永嘉心头一僵,她一时停了挣扎,怔怔瞧着陆翊。

  永嘉再被沈邵抱坐到石桌上的那瞬才又回神,她仰头望着身前的男人。

  天光暗淡,晚风徐凉,他的眉眼早刻入她的骨血里,处处透着冰冷。

  沈邵望着永嘉透着几分苍白的小脸,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触碰她,却被她再次躲开。

  “永嘉”他再次颤抖着开口,嗓音透满沙哑。

  “放了陆翊。”

  沈邵这些日子来想过无数种情形,想象在见到永嘉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她是恨他,怨他,还是也会有几分想念他。她痛骂他也罢,平静与他说话也好,甚至她一语不发,不肯理他,这些情形,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可他万没有想到,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放了陆翊。

  沈邵积了满腔的情绪,他不知自己该怒才好,还是该耻笑自己,他望着永嘉那一双不曾看他,不含温度的眼睛,他心里又痛又无助,他不知该怎么办,只嘴硬的甚至是负气的问她:“朕若不放呢”

  永嘉听着沈邵的回答,似乎也料定他的回答,她不等他反应,瞬间抬手从发间拔了簪子,抵在脖颈侧。

  沈邵神色一变,他几乎一瞬抬手,一把握住永嘉的腕,他用力想将她的腕拉开。

  “你做什么”他震惊瞧着她,眼底生了几分红:“怎么,你为了他,难道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永嘉不肯放手,两厢僵持着,她只沉默望着他不说话。

  沈邵瞧着为了陆翊,竟对他以死相逼的永嘉,他心里恨恼倒极致,他几乎用蛮力,想要将她的簪子夺过来。

  他似乎低估了她的认真,争执间,锋利的尖头刺破她细腻的长颈,霎时有血珠冒出来,越涌越多。

  沈邵心头大震,他盯着永嘉脖颈间的血,周身一僵,他惊愣的瞧着她冒血的伤口,猛得抬手,一把捂住她的颈子。

  他明显是吓坏了,捂住她颈侧的手掌冰冷而颤抖,他一时急得说不出话,他怕得厉害,另一只手去握她手中的簪子,他语气祈求似的与她讲:“好、好、好、朕放了他,朕不杀他,簪子给朕,给朕。”

  沈邵拿不走永嘉手中紧握的簪子,她流下的血浸透他的指缝,从他的手指尖淌下来,沈邵看着心惊,他怕她再次自伤,彻底败下阵来,他转身看了眼庞崇。

  庞崇对上沈邵的目光会意,他命压着陆翊的侍卫收了刀,他亲自上前,押着陆翊,走到正屋的旁得偏房,开了门将陆翊推进去锁上,命人在外看守。

  永嘉知道沈邵此番是来抓她的,他大意放走过她一次,现在他绝不会掉以轻心,轻易放过她。

  陆翊被关在房舍中后,永嘉手上的力道微微松开,掌心的簪子瞬间被沈邵抽走。

  沈邵拿过永嘉的簪子,低眸看了看,舍不得丢,他抬手将簪子收入怀中,随后他再不顾旁得,一把将她从石桌上抱起来,大步向院外走。

  永嘉用力捶打沈邵,命他放下她,他自然不肯,他求她听话些,他不怕她捶在胸口的疼,只怕她本就流血,再这般用力,反而会伤到自己,沈邵索性将永嘉的小手握住,贴在心口,他抱着她直奔上马车。

  沈邵此番来寻永嘉,只带了一队兵马,随行的太医都留在了行宫,马车在街巷间疾驰,急急赶到行宫门前,稳稳停下。

  沈邵立即抱着永嘉下车,他阔步向行宫内走,大喊召太医。

  沈邵将永嘉抱入行宫正殿,将她稳稳的放在床榻上,她闹了一路不肯随他走,如今被他抱到榻上,仍要挣扎起身。

  沈邵一边制止永嘉,一边急声催促:“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沈邵双手轻抚上永嘉的双肩,他稍稍用力,将她老实的按坐在床榻上:“永嘉,别闹了,朕知你气朕,恼朕,你先听话,包好伤口,朕由你打,由你骂,由你出气好不好”

  无论何时,永嘉从未想过用打骂来发泄对沈邵的怨,对沈邵的恨,后来的一切都弥补不了曾经的伤痛,她唯想逃离他,逃得远远的,她只有远离他,才能有彻底疗伤的机会。

  沈邵如何哄劝也无济于事,终于等到何院首匆匆提箱赶来,沈邵才算稍稍松了口气,他直接免了何院首的礼,让他上前查看永嘉脖颈上的伤口,他等不及的焦心的问:“伤口如何,危不危险”

  何院首从外头跑进来瞧见永嘉时,忍不住怔愣,他在京时可是听说,长公主病逝在琅琊了

  何院首本是怔愣,被沈邵急唤得回神,他一时无心顾念杂事,连忙上前去查验伤口。

  这位置伤得危险,但好在伤口不深,只伤在皮肉上。

  何院首借着查看伤口之余,趁机打量永嘉,更加万分确定她是长公主无疑,他看过伤口,便弯腰后退,退远几步站定,对着急沈邵的回禀:“陛下宽心,殿下索性伤口不深,只要先敷上止血的药,待止了血,再涂抹上臣研制的药膏,四五日伤口便能愈合。”

  沈邵听了,紧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连忙命何院首去配止血的药,待何院首正要转身退下时,沈邵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叫住他。

  “长公主的脚腕也伤了,你再给瞧瞧。”

  永嘉坐在床榻上,听沈邵在旁指挥,这情景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她任由他摆布的从前。

  何院首蹲身半跪在地,想要查看永嘉脚上的伤口,却被永嘉躲开。

  何院首动作一滞,他一时拿不定注意,仰头去看沈邵。

  沈邵察觉永嘉排斥的举动,其实他私心里也不希望旁的男人触碰她,沈邵想了想便摆手作罢,只让何院首再顺道拿来些活血化瘀的药来。

  何院首退下后,沈邵又一并屏退了庞崇和王然,殿中一时只剩下他与永嘉二人。

  沈邵替永嘉捂伤口的手沾满了血,他瞧她颈侧血迹斑斑,不禁拿起帕子想替她擦拭,却再次被她躲开。

  沈邵自见到永嘉起,明显感受到她的排斥,他自知是自己亏欠她太多,她恼他也是常理,他本是藏了满肚子的话,但此情此景,当他真的面对她时,他许多话都说不出口。

  道他嘴硬也好,道他执拗也好,他并非是不肯说出,只是每每话到嘴边,他都没有足够说出来的勇气。

  殿门被推开,何院首从外跑回来,将药送上,便又退下。

  沈邵命下人打了盆热水送进来,他浸湿绢帕,替她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她仍是躲闪,最后他没了法子,只能用些蛮力,他握住她的后颈,不许她乱动,任由她如何踢打他,他也不肯放手,只手法细致的,一点一点的将她颈上胡乱的血迹擦干净,随后拿了草药敷在伤口上。

  草药触到伤口的一瞬,她明显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沈邵看出了她的疼,连忙放轻手上的力度,可他口上仍忍不住负气:“如今知道疼了朕若不拦着,你还想替他死不成”

  永嘉闻言仰眸,直直的瞪看向沈邵,她眼底因为伤口的刺痛带了些红,她目光直直盯视他,虽一言未发,却霎时让他噤了声。

  沈邵在永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无奈叹气,继续替她涂抹草药,只道:“朕轻些,轻些便是了。”

  沈邵替永嘉涂好药,又用细白的绢布耐心包扎了伤口,他处理好她脖子上的伤口,复蹲下身去,他蹲在她身前,不等她躲,先一把抓住她的脚腕。

  永嘉一惊,她没料到沈邵会有如此举动,待她反应过来,瞬间欲抽回脚踝,她几分用力却挣不脱他的掌心,她见他开始脱她鞋子,衾袜,又见他抬手撩她的裙摆。

  永嘉终于忍无可忍,不得不开口与他说话:“放开放开我”

  沈邵手执着永嘉的玉足,低头不说话,他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神色一深,他指尖力度微重,轻捏住她洁白柔软的脚背,他半蹲半跪在她身前,将她的玉足放在他的膝头,他一手制止住她不许乱动,一手去拿药。

  沈邵将药倒在掌心搓热的功夫,永嘉便将脚收回去,她匆匆落下衣摆,藏起来,不想他看,不愿他碰。

  沈邵见了叹气,他仰头去看永嘉,耐心劝着:“上过药,你若不想朕碰你,朕保证再不碰你一根手指。”

  “我要回家。”永嘉盯着沈邵。

  “朕此番来,就是要带你回去,我们一同回家去。”沈邵装作听不懂永嘉本意似的,自顾自的低头回答,他说着再次去裙摆下捉她的脚腕。

  “我要回湘山别苑。”

  玉足在波澜的裙摆间左右躲闪,似一尾滑溜溜的鱼,沈邵原是耐着性子,可听见永嘉的回答,眼下的冷意一闪而过,他直接撩开裙摆,将永嘉的足捉住,捧在手心,再次放到膝头,他开始用掌心的药汁揉搓她肌肤的红肿处。

  他开始时手上力度不轻,他闷声回答她的话:“那不是你的家那是陆翊的家”

  永嘉在沈邵的力道下,不禁疼得闷哼,她躲闪的愈发激烈,他却不让她,握着她,带了几分强硬,后来,他发现她不躲了,回神似的一抬头,瞧见她微红微湿的眼。

  沈邵心头霎时一疼,刀刃割裂似的,他盯着永嘉,慢慢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他垂下头,继续给她敷药,动作愈发轻柔,半晌半晌,闷闷的道出一句极短的话:“朕非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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