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_小蜜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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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

  既是无缘院试,也只能继续读书,他的诗词本就薄弱,如今时间充裕,范先生多花了许多个时间在诗词上,且也不求有多出色,中规中矩无差错便可。

  范先生讲得多了,讲到最后自己都嫌烦,每日出一些题,让他自己作诗去,沈兴淮自己用起了题海战术,多作几篇,让范先生把好的挑出来改一改,他收起来时常拿出来瞧一瞧。

  这方法也是比较死,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颇为管用。

  沈三深得儿子启迪,亦是这般做,气得范先生都不想看他们,他那名誉哟,迟早有一天要坏在这对父子手里头。

  转头在蜜娘身上找安慰感了,那对父子都是个不开窍的死脑袋,当真是有辱他这般好的老师,还不如教那小女娃写字作画哩!

  范先生教蜜娘的时候倒是随心所欲,想到什么教什么,蜜娘逐渐看得书多了,当然总爱问他一些杂谈奇事,弄得他有时候也抓耳挠腮,翻了不少书籍才能回答她。且不愿她这机灵的脑袋瓜子荒废在这些书上,教她诗词文赋。

  蜜娘却也同她那死脑筋的父亲兄长一样,居然个不喜欢作诗,范先生深感衣钵无人接替,且问道:“为何不爱作诗?”

  “没有游记有趣。女儿家作诗,不是闺怨就是悲春伤秋,还那满腹牢骚的,多不好啊!”蜜娘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范先生瞪得眼睛都直了:“谁告诉你作诗就便是满腹牢骚的?”

  “阿哥说的。先生你瞧,谁有事没事的作诗呀,那些作诗的,除了那真的经历了困苦磨难的,亦或是欣喜快活的。其余的,不是那对月怀乡,就是对花落泪的,无病呻吟的,噫,我定是做不来那些的。”蜜娘摇晃着脑袋,丝毫不知那范先生心口子划了多刀。

  范先生想想自个儿,喉咙有些干哑,干咳两声,心想着该如何把这小女徒给板正,可不能学她那父亲兄长哩!目光落在后面的画作上,灵光一闪:“怎么的就只有这般诗作,嘁,你阿兄他懂啥!你瞧瞧以前哪个画作上面不要题一首诗,好应个景?”

  蜜娘转过头去瞧后面挂着是画,多数是山水画,那空白的地方都提了诗作,“呀,真的有~”

  “那是自然的,以诗应景,以景相衬,诗画才能相融。你不爱写那无病呻吟的诗,不写便是了,山水田园诗于画作上还是很有用的。”范先生摸着胡子。

  蜜娘低着头似是在纠结,“不能找别人题诗吗?”

  范先生:“旁人可知你心中所感悟?可能道出你所想?”

  自是不能哩,难道还有肚中蛔虫不成?

  蜜娘成功被他说服,不再抗拒作诗:“那......好吧。”

  待那范先生教她诗作后,他便不再骂沈三沈兴淮木鱼脑袋不开窍了,便是:“日后你们连蜜娘都不如.......蜜娘都比你们强......”

  蜜娘的天赋还真比她父兄强上许多,沈三先天性缺乏基础,但比沈兴淮好多了,沈兴淮是,脑子里根本没有那个诗词那个概念。蜜娘打娘胎就接受优质胎教,一出来接受早教,再大一点便启蒙了,环境熏陶之下,她对于诗书文赋都要来得敏感些。

  原本有那一门两秀才的希望,如今却是落了空,倒是沈三先乡试。沈三亦算得奇人,年少时没得功名,人到中年,方知发奋努力,不过亦不算迟,不少人三十岁中秀才还被称一句年少英才。

  他自小就有些慧根,脑子转得快,父母送他去读书,他考了个童生回来,当时也是年轻,若读下去也是能考个功名,但他似是天生有那商人衡量利益的本事,若一直读下去,也不知何年能有个功名,倒是累的家里人供他读书,便是绝了那科举之路。硬是从那等子穷小子将手下的家业一步步的做大,却是念起那功名地位的好处。

  正所谓有了钱财便要贪图地位,他亦是不愿儿女被瞧不起,那钱财买的来很多东西,却是买不来外人的敬重。

  沈三希望能一次中举,毕竟他已过而立之年,儿子都下场试水了,再过个几年指不定都要有孙子了,以他的水准大致也是止步于举人了,进士是不大妄想,他不愿白发苍苍了还去考那进士,便是愈发努力,趁着还算年轻,可拼搏一把。

  父子女三人同窗学习,朗朗书声,浓浓墨香,在这宅院中升腾,如当初江老秀才买这大宅院时所期望的,愿子孙繁荣昌盛,书香永恒......

  不知不觉中又是翻过一年,菱田村中的园林外部景观完成了,开年后,又是立即上工,马不停蹄地安排里面的布景,开渠引活水灌塘,震泽湖石,蜿蜒曲廊,还未落成,已是令人赞叹不已。

  亦有亭台阁楼,池塘中造那水阁楼,四周用水车围起来,有那水月洞天之感。

  沈大家的宅院也开始破土动工了,沈家一门两家动工,引得菱田村人驻足窥探,回来皆对家中孩儿说:“奈们若有沈家那几位叔叔伯伯几分能耐,这辈子也是满足了。”

  沈老头沈老太亦是得个全福的称号,村中老人无不艳羡,便是沈大爷沈老婆子同沈老头沈老太也是走动的勤快了不少,似是想走通走通那关系,可毕竟是老一辈的关系的,如今还是要看年轻一辈,之前沈大答应给个职位给沈大爷家,让沈大爷的二儿子进去做了工,倒是引发了沈大爷家一场家庭内战。

  沈大爷那家里头大部分农活都是老二做的,老二一走,可不就落其他几个人身上的,其余几个不乐意了,老大说他是老大,凭什么老二去。老三也不乐意。沈大爷弄得焦头烂额,跑去问沈大,可不可以换成老大或者再给个名额?

  沈大自是严词拒绝了,族里头还有不少人家进不去哩,一家占了两个,别人可是要不满。为什么要老二,那自然是老二勤快。

  可就苦了老二,有时候家里农活干不完,从印刷坊里出来还要去帮家里干农活,再是面性子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几次下来也不愿干了。这家里头天天不得安生,竟是把那沈老婆子也气病了。

  沈老太道:“我那大嫂子强势了一辈子,到晚年竟是被几个儿子给气倒了,不如早点分掉算了......”

  大房那几个儿子平日里被沈老婆子压制得也不敢反抗什么,私下里各房都有小心思,哪里和谐得起来,一屋子挤了这么多人矛盾能不多吗?沈大爷沈老婆子能压制多久,矛盾积压久了总会爆发的。

  却是殃及了沈老头沈老太,那沈大爷家闹个矛盾,那几个媳妇便是隔三差五地到沈老太、黄氏那儿诉苦,甚至在沈老太那边几个媳妇还闹了起来,且也真是难看,兄弟阋于墙外御欺辱,农家人虽不知此言,却也懂关起门来吵,吵到外头,也只能增添那村中谈资,这人心涣散如何能聚的起来。

  沈大爷和沈老婆子见压制不住了,便就开始同意分家了。就那点子家产又能分多久,却是硬生生拖了一个月,老大是长兄要赡养父母,得分大头。老小得宠,分得多,中间不同意。沈大爷和沈老婆子请沈老头做见证人,这家分得一个月也是没分掉,吵吵闹闹,你争我抢。

  沈老头回来便道:“这哪里是兄弟啊!”

  好歹好赖也是分掉了,二房最为吃亏,地是最差了,分到的钱财也是最少的,因其他三房说老二有着印刷坊的差事有进项,一不敌三,沈老头怜惜这憨厚忠顺的孩子,替他说了几句,好歹分到了些,分了家那老二媳妇便提着一块肉来感谢沈老头沈老太,红着眼睛只会说那几句。

  沈大爷那房的事儿也是让人唏嘘不已,想想自家三个儿子,又是庆幸不已,这为人父母,最是忌讳太偏心,略有偏心是正常的,毕竟手指都有长短,可一碗水要端平啊!

  日子离乡试越近,家中便愈是小心谨慎,许是去年沈兴淮那事,大家亦是怕沈三出了意外,于吃食、冷热格外注意,沈老太连着一个月地烧香拜佛。

  那乡试亦称秋闱,便是设在秋天,考试分三场,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共九天七夜,中途换两次场。那中秋也是在秋闱中度过的,八月初一家人一起到蘇州府,待八月八日,沈三便要开始入场了。

  这秋闱又是扩大了地域,一个州府的人都会赶往蘇州府,不光那蘇州的秀才,更有其他常州府等府洲的秀才,亦是比那院试扩大了不知多少倍。这江南道多出人才,以蘇州府、金陵府、扬州府为首,多是竞争激烈之地。

  (注:金陵为南京,古代无省会之称,但设立巡抚衙门便相当于省会。设定蘇州为省会,金陵与蘇州不是一个省,相当于一个江苏省分南北。)

  沈三领了号牌,通过检查提着自己的考试篮进去了,摸着牌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却是恨不得翻墙走人,那竟又是个粪号!

  沈三亦不知自己前生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同那粪号竟是杠上了,已是两次了,这几率大概也是少有,旁人这考一辈子的科举也不大一定能碰上一次粪号,他就考了几次,就碰上两次粪号!

  此时也才刚开始,味道还不大,且也能讲究,越到后头,那味道便越是厉害,被熏得晕倒也是有可能的。沈三先到外头用力吸了几口气,也许几日后他便是闻不到这般新鲜的空气哩。

  有了那上一次的经验,他倒也没那般惊慌,先把床铺给铺好,摆好笔墨纸砚。江氏给他放了几盘蚊香和驱蚊的香囊,此时正是秋季,蚊子毒的很,沈三倒是没怎怕蚊子,毕竟穿着长衣长裤的,如今倒是可以拯救一下他的鼻子。

  待第二日,那茅房便开始散发味道了,沈三把布条捂住鼻子,咬着牙写诗。

  到第三日,周围一片都遭了殃,被那味道熏得吃不下东西,接连朝大人反应,清理了一下那茅房,消散了一些。

  第四日,味道复起,沈三用沾了香囊的布条把鼻子给读书了,用嘴巴呼吸,做完算学,整个人头昏脑涨。

  总算是等到换场的日子,沈三抽换了个中间点的位子,总算是原离了那粪号,他也是心累得慌。

  之后的两场,他无须忍受那粪号的痛楚,专心答题了,这九天七夜下来,到后头那几日,有不少读书人都是抬着出去了,委实身子不大好。沈三农家出身,身子骨健壮,却也是用好底子熬着的,待出去那一日,亦是脚步虚浮,神色萎靡。

  且回了院子,先是洗了个澡,吃了些东西,便是倒头就睡。

  待第二日才缓过来,便是对沈兴淮说:“可要给你练练身子骨了,那九天七夜,就靠着那底子熬!”

  沈兴淮每日有绕院子跑的习惯,夜里也会做些俯卧撑,他上一世有健身的习惯,这一世虽做了个书生,倒也不文弱,只是没得上一世那般健壮。

  范先生询问他作答的情况,沈三道:“第一场我分到了粪号,且也不知自己作答了些什么,脑袋熏得慌。”

  范先生愕然:“又是粪号?”

  蜜娘拉了拉范先生的袖子,仰着头:“什么是粪号?”

  沈三不愿那般丢人的事在女儿面前说道,面有郁色。

  恰好江氏在外头喊蜜娘和沈兴淮。

  沈兴淮拉着她往外走:“就是坐在那粪坑旁边。”

  蜜娘回头看她阿耶,小眼神中充斥着可怜,“那里面可以洗澡吗?”

  “......不能。”

  兄妹两已经跨出了屋子,蜜娘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怪不得阿耶出来的时候臭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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