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十一月五号一大早，月亮还半明半暗地挂在半空中，不愿退场。
方家小院子外的小路上，搭着连片的红色棚子。最边上靠近方家小院的一处，放着大大的锅炉，上面正冒着热气，边上有三个人，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红色的大塑料盆，正利索地洗着菜。
再往前，有个充气的彩虹门，立起来，比方家的屋子还要高一些。上面贴着“方绍华，江静娴爱女方知十岁生日宴”几个大字。
一大早，赶在大家上工前，煮了一大锅粥。比起往日，还多了包子馒头花卷好几种花样。
眼看着工程进入了收尾阶段，大家伙也不像之前那么赶了，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一顿丰盛的早饭。
一家人商量好了不收民工们的份子钱，毕竟这一走，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机会再见，到哪里去还这份人情呢？
还是和平时一样，一顿饭五块。村里的人倒是也想和这些民工们一样，但他们可是和方家住一个村里的，不出意外，以后也还是一直做近邻。
农村的老一辈人，大多都重男轻女。没生出儿子，就一直生下去。头胎就生了儿子的，想着多生几个，让孩子有个兄弟帮衬，以至于家家户户都是两个孩子以上。
方家给出的份子钱可不少，现在人家唯一的闺女过个十岁，还想占那个便宜就说不过去了。
红烧排骨，蒸鱼，土豆炖牛腩，甲鱼……在这个时候，这样菜色的宴席放在城里都可以说是上等了。
一大早，方知就被方妈妈拉了起来：“你今儿可是寿星，等会儿亲戚们都要来的。”
十一月的早上微凉，这种天气正是适合睡觉的好天气。不热也没有太冷，换上一床稍微厚点的被子，方知觉得她能在床上躺一天。
方知已经醒了，但还是揪住被子，将整个人陷在里面，懒懒的不愿意睁眼。
于是今天方知又做了回小孩子。
方妈妈坐在床边一手拉着她，一边往她头上套衣服。洗了把脸后，方知彻底清醒了过来，一个人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画了个美美的妆。
外面热闹的像是过年，大伯二伯家都是就在村里，大伯一家人早早就到了。
大伯帮着做知命先生，在大红册子上登记来客的份子钱，再给人递根烟，大伯娘则在厨房帮着忙。而二伯一家，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到了饭点，等着人去接。
“阿知！”方知正满院子逛，听到声音抬头，看见江小姨停下电动车，笑容满面地喊她。
“小姨夫，小姨，你们来啦！”
后面江小姨夫骑着辆黑色摩托车，周南表哥正从后座跳下来。方知忙引着江小姨将车停到院子靠墙处，那里停了一排小电动，放了几个排插正充着电。
“阿知成大姑娘了。”小姨夫和江小姨两人很是互补，一个说话时妙语连珠，一个沉默寡言。说了这一句，他就忙着从车上往下拎东西。
“阿周呢？”周南一落地往四周瞅了瞅没见到人，问道。
被江小姨“啧”了一声，周南立马说道：“妹妹生日快乐。”又问，“你哥哥呢？”其敷衍程度可见一斑。
“你这孩子。”江小姨也懒得说他了，举了举手里一个包装很好的纸袋子。“给我们阿知买的新衣服。”
“哇！”方知欢呼一声，让江小姨脸上笑容更深。
“妈妈，小姨来了。”方知一边大声喊道，一边领着人往屋里去。周南跟在一边，四处张望着，看起来很是急切的样子。
方知见了更加疑惑，上次他就非要把自己打发去买汽水，她回来时两人正说着什么，可一见到他，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转移了话题。
后面江大姨一家人也来了，也是两手满满，但大姨夫脸色却不大好，打完招呼就把空间留给了三姐妹。方知正暗暗猜想着两口子是不是又吵架了，方妈妈就问出了口。
江大姨只比江小姨大了五岁，看着却像是和江小姨隔了一辈的人。她头发都半花白了，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和大大的眼袋，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没事，这么多年了，你姐夫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江大姨塞给方妈妈一个厚厚的红包，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用担心：“这几天说是约好了人钓鱼，被我差使着做事不高兴呢！”
家里两个孩子并着上了高中，家里开支一下大了起来，大姨夫却是个清闲惯了的，天天拿那么点死工资，一有点空闲的时间就会出去玩。
家务事还有两个孩子全是江大姨一手承包，现在大姨一个人打两份工，还要管这些，人就有些吃不消了。
实际上今天两口子来之前，因为份子钱这个事吵了两句嘴。大姨夫觉得包五百有些太多了，而大姨觉得妹妹就这一个孩子，除了周岁，就没办过什么喜事。
自家两个孩子，当时周岁十岁，妹妹那么困难的条件，还是一回也没落下。两家人，怎么算都是妹妹一家更吃亏。
“她那个条件，你怎么好意思占她的便宜。”
“那是你妹子。”
江大姨想想两个人在家吵架说的话，只觉得自己年轻时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个没担当，没良心的。
“学习辛苦吧？还吃不吃得消？”妹子问两个孩子的话，把江大姨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她含笑望着两个孩子，满眼都是化不开的温情爱意。
明年夏天大表哥陈晨就要高考了，方知看着笑容温和，仿佛没有脾气的大表哥。想到前世，大表哥高考考上了个一本，虽然不是985,211，但也很好了，但最后没去上。
之后学了手艺，二十八的时候也自己有了家店面。在这小小的南城买了车，付了首款，也算是过得不错了。
大表哥结婚早，婚后挺幸福的，休息的时间全攒起来和大表嫂出去旅游了，她们一家还有小姨一家，都被他带着出去玩过。
她重生回来的前一年，二表哥刚刚结完婚，还没有孩子。和大学时的女朋友，两人一起奋斗多年，在大城市买了房，站稳脚跟留了下来。
边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一条龙，聊起孩子，大姨笑着说：“这是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了，学校都在小区边上。”
回来后有一次，大表哥的孩子不愿意写作业，大表哥发了很大的脾气。小侄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大表哥抓了抓头发，喘着粗气出去了。
方知在夜色下的灌木丛边上，看到了在抽烟的大表哥。那个时候的他，有点幸福肥。不像眼前这个人，还是少年模样，眼里带着意气风发，虽然有些疲惫，却浑身都是干劲。
“阿知，好好上学，以后走出去。”大表哥看着找来的方知，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按熄烟头，回去了。
那个时候的方知不明白，，回去后大表哥已经收拾好情绪，坐在一边指导孩子写着作业。
想来，是后悔的吧！没上大学，大概是大表哥心里的遗憾。
“让陆周带你们到村里玩一玩，今儿就放松下。”方妈妈喊来陆周，推了推几个孩子，招呼着姐姐妹妹还有亲戚们，凑起牌桌来。
“我想去看河道！”二表哥陈曦戴了副黑框眼镜，作为小儿子，相比大表哥，他活泼很多。
大表哥一向的没什么要求，周南则拉着陆周，想说什么又顾忌他们在的样子。
从堤上下去，到河边有点陡。都是泥土，还好最近没有下雨，还算好走。陆周直接把方知拎了起来，走过这一段陡坡，才把她放下。
两岸堤上是一排柳树，眼前的河道一眼望去，左右望不到边界，河水澄澈，边上拴着几条崭新的水泥船和木船。
“你们划过船没？”陈曦问完，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自己划船玩玩吗？”
“你会划？”方知满眼质疑地看向陈曦，到河边玩，被她妈妈知道了要骂人的。
“嗯。”陈曦沉吟了半晌，很是自信地答：“阿知，不要质疑你哥，这划船有什么难的。”
我信你个鬼！
但经不住陈曦一直在她耳边念啊念，跟唐僧有得一拼。
她想着反正还有她在，应该没啥事，何况她真的受不了了，二表哥小时候这么烦人的嘛！哭！
于是方知只得退一步，说要去问问船的主人，如果人家不同意也没办法。
无奈船主人压根没看见方知快要抽筋的眼睛，想着这是方家市里来的小客人，可不得给人家挣点面子。免得让人家回去一说，这方家村的人这么小气。又看是这么大的几个小伙子，在村里都是可以说亲的人了，也很放心。于是很大方地挥了挥手，就继续喝他的小酒去了。
方知如果知道是这么个原因，估计会“感谢”他的体贴细心吧！
她领着一群半大小子们上了船，一会说把手伸进水里，划来划去的大表哥：“不要把手伸出去。”
一会提心吊胆地拉住兴奋异常，蹦到船头握着浆要大展身手的二表哥：“别掉下去。”
“这河里有鱼吗？我们要不捞两条做饭吃！”周南也暂且放下了他的心事，找回了他的吃货属性。
“才刚投了鱼苗没多久，都还没长大呢！”还好有个冷静点的陆周，方知松了口气。
船慢慢离开河岸，往河中央靠去，但行了段距离，却没继续前行，而是打起圈来。
怎么感觉上了贼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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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小院子外的小路上，搭着连片的红色棚子。最边上靠近方家小院的一处，放着大大的锅炉，上面正冒着热气，边上有三个人，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红色的大塑料盆，正利索地洗着菜。
再往前，有个充气的彩虹门，立起来，比方家的屋子还要高一些。上面贴着“方绍华，江静娴爱女方知十岁生日宴”几个大字。
一大早，赶在大家上工前，煮了一大锅粥。比起往日，还多了包子馒头花卷好几种花样。
眼看着工程进入了收尾阶段，大家伙也不像之前那么赶了，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一顿丰盛的早饭。
一家人商量好了不收民工们的份子钱，毕竟这一走，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机会再见，到哪里去还这份人情呢？
还是和平时一样，一顿饭五块。村里的人倒是也想和这些民工们一样，但他们可是和方家住一个村里的，不出意外，以后也还是一直做近邻。
农村的老一辈人，大多都重男轻女。没生出儿子，就一直生下去。头胎就生了儿子的，想着多生几个，让孩子有个兄弟帮衬，以至于家家户户都是两个孩子以上。
方家给出的份子钱可不少，现在人家唯一的闺女过个十岁，还想占那个便宜就说不过去了。
红烧排骨，蒸鱼，土豆炖牛腩，甲鱼……在这个时候，这样菜色的宴席放在城里都可以说是上等了。
一大早，方知就被方妈妈拉了起来：“你今儿可是寿星，等会儿亲戚们都要来的。”
十一月的早上微凉，这种天气正是适合睡觉的好天气。不热也没有太冷，换上一床稍微厚点的被子，方知觉得她能在床上躺一天。
方知已经醒了，但还是揪住被子，将整个人陷在里面，懒懒的不愿意睁眼。
于是今天方知又做了回小孩子。
方妈妈坐在床边一手拉着她，一边往她头上套衣服。洗了把脸后，方知彻底清醒了过来，一个人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画了个美美的妆。
外面热闹的像是过年，大伯二伯家都是就在村里，大伯一家人早早就到了。
大伯帮着做知命先生，在大红册子上登记来客的份子钱，再给人递根烟，大伯娘则在厨房帮着忙。而二伯一家，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到了饭点，等着人去接。
“阿知！”方知正满院子逛，听到声音抬头，看见江小姨停下电动车，笑容满面地喊她。
“小姨夫，小姨，你们来啦！”
后面江小姨夫骑着辆黑色摩托车，周南表哥正从后座跳下来。方知忙引着江小姨将车停到院子靠墙处，那里停了一排小电动，放了几个排插正充着电。
“阿知成大姑娘了。”小姨夫和江小姨两人很是互补，一个说话时妙语连珠，一个沉默寡言。说了这一句，他就忙着从车上往下拎东西。
“阿周呢？”周南一落地往四周瞅了瞅没见到人，问道。
被江小姨“啧”了一声，周南立马说道：“妹妹生日快乐。”又问，“你哥哥呢？”其敷衍程度可见一斑。
“你这孩子。”江小姨也懒得说他了，举了举手里一个包装很好的纸袋子。“给我们阿知买的新衣服。”
“哇！”方知欢呼一声，让江小姨脸上笑容更深。
“妈妈，小姨来了。”方知一边大声喊道，一边领着人往屋里去。周南跟在一边，四处张望着，看起来很是急切的样子。
方知见了更加疑惑，上次他就非要把自己打发去买汽水，她回来时两人正说着什么，可一见到他，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转移了话题。
后面江大姨一家人也来了，也是两手满满，但大姨夫脸色却不大好，打完招呼就把空间留给了三姐妹。方知正暗暗猜想着两口子是不是又吵架了，方妈妈就问出了口。
江大姨只比江小姨大了五岁，看着却像是和江小姨隔了一辈的人。她头发都半花白了，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和大大的眼袋，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没事，这么多年了，你姐夫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江大姨塞给方妈妈一个厚厚的红包，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用担心：“这几天说是约好了人钓鱼，被我差使着做事不高兴呢！”
家里两个孩子并着上了高中，家里开支一下大了起来，大姨夫却是个清闲惯了的，天天拿那么点死工资，一有点空闲的时间就会出去玩。
家务事还有两个孩子全是江大姨一手承包，现在大姨一个人打两份工，还要管这些，人就有些吃不消了。
实际上今天两口子来之前，因为份子钱这个事吵了两句嘴。大姨夫觉得包五百有些太多了，而大姨觉得妹妹就这一个孩子，除了周岁，就没办过什么喜事。
自家两个孩子，当时周岁十岁，妹妹那么困难的条件，还是一回也没落下。两家人，怎么算都是妹妹一家更吃亏。
“她那个条件，你怎么好意思占她的便宜。”
“那是你妹子。”
江大姨想想两个人在家吵架说的话，只觉得自己年轻时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个没担当，没良心的。
“学习辛苦吧？还吃不吃得消？”妹子问两个孩子的话，把江大姨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她含笑望着两个孩子，满眼都是化不开的温情爱意。
明年夏天大表哥陈晨就要高考了，方知看着笑容温和，仿佛没有脾气的大表哥。想到前世，大表哥高考考上了个一本，虽然不是985,211，但也很好了，但最后没去上。
之后学了手艺，二十八的时候也自己有了家店面。在这小小的南城买了车，付了首款，也算是过得不错了。
大表哥结婚早，婚后挺幸福的，休息的时间全攒起来和大表嫂出去旅游了，她们一家还有小姨一家，都被他带着出去玩过。
她重生回来的前一年，二表哥刚刚结完婚，还没有孩子。和大学时的女朋友，两人一起奋斗多年，在大城市买了房，站稳脚跟留了下来。
边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一条龙，聊起孩子，大姨笑着说：“这是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了，学校都在小区边上。”
回来后有一次，大表哥的孩子不愿意写作业，大表哥发了很大的脾气。小侄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大表哥抓了抓头发，喘着粗气出去了。
方知在夜色下的灌木丛边上，看到了在抽烟的大表哥。那个时候的他，有点幸福肥。不像眼前这个人，还是少年模样，眼里带着意气风发，虽然有些疲惫，却浑身都是干劲。
“阿知，好好上学，以后走出去。”大表哥看着找来的方知，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按熄烟头，回去了。
那个时候的方知不明白，，回去后大表哥已经收拾好情绪，坐在一边指导孩子写着作业。
想来，是后悔的吧！没上大学，大概是大表哥心里的遗憾。
“让陆周带你们到村里玩一玩，今儿就放松下。”方妈妈喊来陆周，推了推几个孩子，招呼着姐姐妹妹还有亲戚们，凑起牌桌来。
“我想去看河道！”二表哥陈曦戴了副黑框眼镜，作为小儿子，相比大表哥，他活泼很多。
大表哥一向的没什么要求，周南则拉着陆周，想说什么又顾忌他们在的样子。
从堤上下去，到河边有点陡。都是泥土，还好最近没有下雨，还算好走。陆周直接把方知拎了起来，走过这一段陡坡，才把她放下。
两岸堤上是一排柳树，眼前的河道一眼望去，左右望不到边界，河水澄澈，边上拴着几条崭新的水泥船和木船。
“你们划过船没？”陈曦问完，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自己划船玩玩吗？”
“你会划？”方知满眼质疑地看向陈曦，到河边玩，被她妈妈知道了要骂人的。
“嗯。”陈曦沉吟了半晌，很是自信地答：“阿知，不要质疑你哥，这划船有什么难的。”
我信你个鬼！
但经不住陈曦一直在她耳边念啊念，跟唐僧有得一拼。
她想着反正还有她在，应该没啥事，何况她真的受不了了，二表哥小时候这么烦人的嘛！哭！
于是方知只得退一步，说要去问问船的主人，如果人家不同意也没办法。
无奈船主人压根没看见方知快要抽筋的眼睛，想着这是方家市里来的小客人，可不得给人家挣点面子。免得让人家回去一说，这方家村的人这么小气。又看是这么大的几个小伙子，在村里都是可以说亲的人了，也很放心。于是很大方地挥了挥手，就继续喝他的小酒去了。
方知如果知道是这么个原因，估计会“感谢”他的体贴细心吧！
她领着一群半大小子们上了船，一会说把手伸进水里，划来划去的大表哥：“不要把手伸出去。”
一会提心吊胆地拉住兴奋异常，蹦到船头握着浆要大展身手的二表哥：“别掉下去。”
“这河里有鱼吗？我们要不捞两条做饭吃！”周南也暂且放下了他的心事，找回了他的吃货属性。
“才刚投了鱼苗没多久，都还没长大呢！”还好有个冷静点的陆周，方知松了口气。
船慢慢离开河岸，往河中央靠去，但行了段距离，却没继续前行，而是打起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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