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_窗外的蜥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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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半夏带着小莲乘坐在游轮上,游览帝都的御河。

  单程船票价打完折59元一人,小莲免费,算是满足半夏经济实惠比较轻松的求。

  于是半夏便趁着工作日的早晨游人稀松,坐上船,轻轻松松游览一下帝都古城的风光,也不枉特意来了一趟。

  河道两岸杨柳千条,波光粼粼。舟行碧波,人在画中游。

  微微摇晃的船舱里,小莲趴在半夏的手心里睡着。

  这家伙昨天晚上到底忙些什么?怎么困成这个样子?

  半夏有些奇怪,伸手戳了戳小莲脑袋,没能戳醒他。

  梦中的凌冬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不停摇晃着,脚踏不到实地,仿佛一切皆是虚浮。

  他到自己七岁的那一年,个子小小的他站在一间四面铺着白色瓷砖的屋子门口。

  凌冬心中警铃大响,提醒着自己千万别走进去。

  别进去,会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

  “去吧,去看你父母最后一面。”身后有人突然推他一把。

  年幼的凌冬被推得一趔趄,前走了几步。

  屋子的正中摆着两张铁架子床,床上躺着两个人,被惨白的白布盖住了身躯和面孔,一动不动。露出白布外的一只手,黑青而覆满血污。

  那不是妈妈,不可能是妈妈。不可能是爸爸妈妈,凌冬对自己说。

  妈妈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双手从来都是洁白而柔软的,绝对不会变得这样污浊。

  她会坐在琴凳边,用那双美丽的手陪自己一起弹着钢琴。

  “触键要像这样,来,跟着妈妈一起。”

  妈妈温柔的手带着他的小手,一起在琴键上跳跃着,大手弹着高的音符,小手弹着低的音符,就会有异常美妙的声音流淌出来,枯燥的练习变得这样有趣而幸福。

  那也不会是父亲,父亲明明答应自己早些家,绝不会这样变得古怪地躺在白布下。

  “爸爸,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练琴。”

  “那爸爸今天就早一点接妈妈家。”

  “你总是骗人,总是不守时。”

  “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小冬可以在我手上画一个时钟,爸爸就不会忘记时间了。”

  小小的凌冬踉跄两步,撞到了一张带着轮子的铁床。

  吱呀一声,那床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赤耳的响声,床边垂下一只男性苍白的手。

  那只手的手腕上,用水笔画了一个幼稚的手表。

  四面惨白的屋子里,小小的男孩收缩瞳孔,睁大眼眶,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铁床前。

  地板和墙壁仿佛都是软的,像水面一般在他眼前扭曲。

  整间屋子像被沉在污迹斑斑的水底,令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时间到了。”有几个人走过来,开始推那张铁床。

  小凌冬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从床垂落的冷冰手臂,

  “不可以,不带走我爸爸!”

  有人伸手拉他,有人在劝他。

  “放手吧,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该送他们走。”

  不论他怎么惊声叫喊,画着手表的手臂却始终一动不动,再没有像从前那样,抬起来摸一摸他的脑袋。

  他死死抓着这只手臂,就有人去推另一张铁床。

  凌冬急忙放开这边,扑那张铁床,“不,那是妈妈。也不能带走妈妈!”

  他没来得及拉住妈妈,爸爸也被人推走。小小的他在生死面前谁也拉不住。

  一个中年女人从身后抱住他,拉住他拼命挣扎的瘦小身躯。

  论他怎么哭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白布盖着的父亲和母亲被人远远带走,带去他再也够不着的远方。

  没有亲人存在的世界,呐喊和哭嚎变得毫无意义,人理会。

  被眼泪糊住视线的小凌冬茫然四顾。

  白色屋子的角落,出现数黑色的蔓藤,开始沿着墙壁攀爬舞动。

  站在四周的。那些成年人类,明明穿着人类的衣服,却变幻出一张张怪物的脑袋。

  西装革履的脖颈上有的是青蛙,有的是蛇,有得是蜥蜴。

  他们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圆睁着,彼此低声窃窃私语。

  “可怜吧,这个小孩。”

  “没有人要他。”

  “他怎么不哭了?他是不是知道是自己害死的父母。”

  “真是个坏又可怜的小东西。”

  小凌冬惊惧回首,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中年女人有着一个绿色的青蛙脑袋。头顶上浑浊的双眼盯着自己,硕大的嘴巴张开,冲着他呱地叫了一声。

  “醒醒,小莲,你是不是做噩梦。”

  半夏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

  凌冬睁开眼睛,视线里是轻轻摇晃的船只,宽敞的户外,和一片明亮的天光,一张熟悉的面孔带着点关切看着自己。

  他花了长时间,才看清眼前的人,从噩梦中回过神,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顺着半夏的手臂爬到她的肩头,将脑袋挨在她的脖颈上,就不动了。

  半夏的肌肤柔软,源源不断传来温暖的体温,可以清晰地听见脖颈上血脉的跳动声,冰冷的黑色脑袋紧挨着那里,仿佛能汲取到获救的温度和力量。

  “怎么?”半夏低头问他。

  “没……没事。”小莲闭着眼睛,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明显地打着颤,瑟瑟发抖。

  半夏背对着别人,悄悄把他捂在自己双手手心取暖,捧到自己眼前。

  那个显然是做噩梦的小家伙,把尾巴绕到身前,努力在她的手心里坐直了。

  “小莲怎么?是做可怕的梦吗?”

  “嗯,梦见小时候一些事。”小莲低声这样说,“我看见浓雾,怪物和我死去的父母。”

  “诶,是被吓到了吧。”

  手心里的小莲沉默许久,抬起头来,“半夏,以前的我怯弱,我害怕噩梦中的那些怪物。我的梦里住着怪物,心里也住着怪物,我不敢看,不敢回忆,只想着避。”

  他坐在半夏的手心,小小的脑袋昂着,认认真真看着半夏,“但现在不会再会。我会努力扒开那些浓雾,看清居住其中的一切。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能真正待在你的身边。”

  小莲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她的手心努力坐得端正。小小的爪子明明还在微微颤抖,但依旧挺直了黑色的脖颈,用漂亮的双眸直视着半夏。

  仿佛宣读什么诺言一般,认认真真地说着这些话。

  他不知道做什么样糟糕的噩梦,明明是害怕的,怕得直发抖,但却在很努力地让自己直面那份恐惧。

  从前小莲在半夏心目中,是软萌,可爱,贴心,贤惠的。今天的半夏突然觉得他有一点帅。

  船沿着湖畔徐徐前行,窗外是碧波荡漾的水面,碎碎金辉散了满湖。

  衬着这样波光潋滟的湖面,蹲在手心鼓起勇气的小莲,既帅气惹人怜爱。

  “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小莲做的?”

  “想听半夏的琴声,现在就想。”

  船靠上码头,半夏坐在岸边一株垂柳下拉起了柴小协。

  琴声悠悠,柔情似水。

  小莲蜷在她的膝头,在温柔的琴声里闭上双目。阳光透过枝条照在他黑色的身上,像是神灵洒下的点点金辉。

  这首曲子是为小莲拉的。

  对他的喜欢在旋律里,对他的担忧也在音符中。

  第一次恋上他的忐忑,第一次吻他时的幸福,第一次抓住尾巴摆弄时的惊喜,第一次尝到欲望时的快乐………

  点点滴滴,所有一切,需用言语述说,全在这旋律之中。

  湖面之上远远驶来一条游船。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三位年轻的男孩子。

  “啊韵,我们这样出来真的可以吗?虽然预赛我们都应该是稳的,但我看其他院校的人都在疯狂准备初赛。”

  “既然出来了,就别焦虑吧,这一次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连那个尚小月都没有来。金牌想必是我们张琴韵的。我们散散心也没什么。”

  坐在他们中心的张琴韵就笑,“倒也不是如此。到了我们这个级别,练琴不只是用手练,更是要用脑子来练。”

  “啊,练琴还有不用手练的?第一次说这种怪调理论。”

  “一位我崇拜的前辈曾说过,他每天真正练琴的时间并不长,大部分时候都是行走在一些风景优美的湖畔或林荫小道,用脑袋思考着怎样更好地解读诠释一首曲子。”

  他的一只手臂搁在窗外,靠着窗栏,看两岸垂柳依依,

  “比赛前一两天的苦练,对技巧的提升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不像这样出门走走看看,在生活中找一找演奏的灵感。”

  “也是,学我们这一行的,一年练到头一天没歇过。弦绷得太紧,初赛前一天,稍微放松放松心情也好。也正好我们几人,难得借着机会聚一下。”

  张琴韵出生帝都音乐学院,在帝音选拔赛中拔得头筹,正是这次比赛夺冠的热门人选。

  其他几位也都是各大知名院校的佼佼者。因从小便多次在赛场相见,彼此投契,渐渐成为了朋友。

  游船转过弯道,岸边千条杨柳拂面。一阵熟悉的小提琴声从岸边柳下传来。

  “居然有人在这里拉小提琴。”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妹子。”

  “今天又不是周末,有空跑出来拉琴,拉得还是柴小协,不会也是我们比赛的选手吧?”

  “我来听听水平怎么样,不过在阿韵几人面前拉柴小协,应该是班门弄斧吧。”

  船行缓缓前,转出柳树下的一道苗条身影,琴声悠悠花拂柳而来。

  长长垂下的碧绦,遮蔽了树下演奏者的容貌,只看得见她随意架在堤岸边的修长双腿。

  穿着牛仔裤的膝盖上,一只纯黑色的小小蜥蜴趴着,赫然在正午的阳光中,睡得香甜。

  船上说话的几人听着那悠然自在的琴声,渐渐安静下来。彼此互相看一眼,都面露惊讶之色。

  便是靠在窗边的张琴韵都坐直了身体,闭上眼睛细细聆听,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啊,我知道她是谁。”有人喊一声。

  “昨天就听到人说,有一个妹子带着一只蜥蜴来参加比赛。”

  “对,听说她取代尚小月来的。一来口气就很大,说学院杯对她来说容易得。”

  听到这话,这几位各大名校的佼佼者们不高兴了,开始各种挑剔,

  “没见过世面才这么狂吧。是厉害,早该崭露过头角。”

  “我感觉她拉得也不怎么样,我感觉欠缺力度,表达得太温柔。”

  “她太随心所欲了,我就没见过人这样拉柴小协,碰到严格点的教授,没准当场就叫停。”

  只有张琴韵睁开双眼,盯着那柳树下的身影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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