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三合一_我在古代当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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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三合一

  已经结束祭祖的虞珩,在午时之前进宫。他先去凤翔宫给长平帝请安,与正好在凤翔宫的纪新雪共同陪长平帝用膳。

  用过午膳,长平帝要写赐给宗室、勋贵和朝臣的福字。纪新雪和虞珩负责整理名册,决定长平帝所写的字送往哪家。

  直到清河郡王世子求见长平帝,要与长平帝商讨除夕和元日祭祖的细节,纪新雪和虞珩才有空说闲话。

  “四姐已经知道我的性别。”纪新雪小声将前日发生的事告诉虞珩,”昨日四姐连续参与六家宴席看喉结,今早天刚亮就离开怀安公主府,前往鲁国公府赴宴。”

  若非纪靖柔只是随口提起这件事,转而就将注意力放在从戎家和张家的宴席中传出的各种消息上,委实没有合适的开口时机,纪新雪差点直接将纪明通忽然热衷宴席的缘由告诉纪靖柔。

  不算三个还不懂事的弟弟妹妹,总共五个兄弟姐妹,再刨去只是半懂事的纪宝珊。四个人中已经有两个人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其中还有藏不住事的纪明通。

  纪新雪觉得与其等到元日,突然穿着皇子常服出现在毫无准备的纪璟屿和纪靖柔面前,还不如提前坦白。

  免得他们在元日察觉到纪敏嫣和纪明通已经提前知道他的性别,除了埋怨他隐瞒多年,还要怪他偏心。

  虞珩垂下眼皮挡住其中的晦涩,他进宫前已经听闻纪明通昨日连续赴宴的事。

  又多了个人知道阿雪的秘密。

  他克制住因为这个念头生出的烦躁,神色如常的对纪新雪道,“我还以为金明公主是因为沸沸扬扬的传言,到处赴宴。”

  “传言?”纪新雪立刻想到让纪明通情绪崩溃的事,“是不是与康阁有关。”

  虞珩点头,将他在宫外听到的消息告诉纪新雪。

  从昨日开始,康十五郎养外室的消息忽然传遍长安,不仅各府宴席中有风言风语,长安街边的百姓都能说出些子午卯酉。

  “我让人查了下,庆和胡同的宅子在五年前转入康阁手中。宅子中的小娘子是曾伺候康阁十年的贴身侍女,在三年前赎身变成民籍,如今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

  纪新雪算了下时间,目光逐渐深沉。

  纪明通是长平二年离开长安去封地,同年与康阁重逢。

  康阁的贴身侍女是在三年前赎身变成民籍,也是长平二年。

  即使不能排除忽然传遍长安的流言,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总不能将康阁让已经赎身的侍女住进他名下私宅的行为,也推到传播流言的人身上。

  “我想将康阁撵出长安,再也不许他出现在阿姐面前,阿姐也同意如此处理这件事,阿耶却说要让康阁在长安过个‘好’年。”纪新雪以手杵脸,陷入沉思。

  他仍旧想不通康阁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虽然世家得以借着崔氏的东风,在焱光朝末期窥得生机,但焱光朝末期刚好是朝堂各方势力心照不宣的混日子,等待新帝登基再发力的时候。

  直白点说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当时所有土地肥沃的坑中都有萝卜,即使世家能够入朝,也无法占据重要的位置,只能吃些别人不要的残羹冷饭。

  这种情况下,除了始终不曾没落的英国公府祁氏和崔氏,其余世家的日子只能说是略有改变,远远称不上重铸世家荣光。

  朝堂上随便找出个二品官或掌握实权的三品官,都能给所谓的世家脸色看。

  这还是已经考虑世家同气连枝,祁氏和崔氏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其余世家被欺负的情况下,才没将有实权的四品官也算进去。

  按照如今的情况看,康氏家主的官品最高,是正三品。

  可惜是个空有荣誉称号的勋职,没有任何实权。最有实权的人任职大理寺少卿,是从四品,这个人还不是康阁的亲爹,只是康阁的叔叔。

  所以康阁说的好听是世家嫡系,抛却乱七八糟的虚名,不过是三品勋官的孙子,六品官的儿子,他还不是嫡长孙和嫡长子。

  即使他能高攀上纪明通,也没人会以为康阁会成为纪明通的驸马。

  除非纪明通一哭、二闹、三上吊,非康阁不嫁,为康阁要死要活。

  事实却是纪明通更在意从小玩到大的华阳长公主和纪成,能为康阁所做最‘叛逆’的事,只是阻止华阳长公主和纪成将康阁远远的打发走。

  区区康氏,区区康阁,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竟然值得长平帝在意。

  “也许不是因为康氏,是因为世家。”虞珩毫无顾忌的说出纪新雪刻意避讳的话,“祁氏和崔氏用手中的权势庇护其余世家,其余世家自然要出人出力,回报祁氏和崔氏。”

  纪新雪看出虞珩提起祁氏时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阿耶昨日提起兄姐们的婚事,让我问你可有喜欢的女郎,他要给你赐婚。”

  朝堂还有那么多人在,就算世家真的有问题,也不需要虞珩大义灭亲。

  虞珩垂下头,目光死死锁定在衣袍上的金色祥云。

  他已经有婚约,为什么还要给他赐婚?

  “没有,我不想成婚。”虞珩重新抬起头,盯着纪新雪的眼睛道,“你阿兄、阿姐们还没成婚,我不着急。”

  “嗯”纪新雪点头,“是清河郡王世子提醒阿耶,不要耽搁你的婚事,阿耶才让我来问你。”

  “你记不记得答应我的事。”虞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说出这句险些在刚才就脱口而出的话。

  话刚出口,虞珩就后悔了。

  为什么不能忍住?

  万一阿雪察觉到他贪婪可怖的心思,生出远离他的念头怎么办?

  能以挚友的身份站在阿雪身边,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他该满足。

  明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岔开刚才的话,让曾经的戏言永远埋藏在回忆中,虞珩却如何都张不开口。

  他不甘心。

  这是阿雪亲口答应他的事,他为什么不能提?

  盯着纪新雪看的时间越久,虞珩越怕日夜在脑海中翻腾的龌龊念头会顺着双眼露出端倪。

  他竭尽全力的控制渴望和对不存在之人的嫉妒,等待来自于纪新雪的宣判。

  阿雪还记不记得答应过他的事?

  只要他不娶妻、不纳妾、不找通房,阿雪就不娶妻、不纳妾、不找通房。

  久久没有等到纪新雪的回答,虞珩难免生出别的念头。

  难道他始终铭记于心的话,在阿雪眼中只是随口说出的戏言?

  不会,阿雪从来都不会敷衍他,肯定不会忘记答应过他的话。

  是不是阿雪已经有喜欢的人,想要娶妻,所以才问他是否想娶妻?

  不是,他整日与阿雪形影不离,如果阿雪有喜欢的人,他肯定早就发现端倪。况且阿雪与他无话不说,会主动告诉他。

  阿雪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他龌龊的心思,想要借着婚事警告他?

  不知过了多久,虞珩眼中的光亮彻底消散。

  他不能承担任何被纪新雪彻底推开的风险。

  “我答应过你你不娶妻,我就不娶妻的事?”纪新雪眼含迟疑。在虞珩看来格外漫长的时间,对于纪新雪来说,只够他结合正和虞珩交流的内容,分析虞珩在问什么,然后再稍作回想。

  虞珩暗淡的目光陡然变得明亮,左脸处轻易不肯见人的梨涡也前所未有的深刻,仿佛装满香醇的梨子酒。

  纪新雪被虞珩的情绪感染,也扬起灿烂的笑容,心中却生出若有若无的违和感。

  虞珩没想到会在已经放弃得到答案,准备将话题引到别处的时候听到纪新雪的回答,喜出望外之下,全无理智可言,迫不及待的追问,“你会信守承诺,对不对?”

  纪新雪点头,心中的违和感更浓。

  十三岁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是单纯可爱的孩子话。

  即将十七岁的时候,仍旧坚持当年的约定

  纪新雪眼中的探究,让虞珩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他再次带上精雕细琢的面具,从容不迫的道,“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你有喜欢的人,不要瞒着我,我不会让这个约定耽搁你的终身大事。”

  “还是你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问出这句话时,虞珩脸上浮于表面的笑容变成真情实意的纵容。

  没关系,纪新雪会发现喜欢的人不值得喜欢,不算是为他们的约定耽误终身大事。

  纪新雪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想仔细解释却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地方,唯有用语气表达坚定,“没有,我从来没有成婚的想法。”

  即将十七岁的人仍旧坚持幼时的约定也不奇怪。

  他会在听到长平帝想要撮合纪明通和虞珩的时候,担心两人若是成婚,他再与纪明通闹矛盾,纪明通和虞珩会同时不理他,岂不是比虞珩还幼稚。

  况且他平时也会担心,将来虞珩成婚,襄临郡王妃是否会因为介意他曾和虞珩有数年的婚约,希望虞珩疏远他。

  这些担忧,皆是因为他和虞珩将对方看得很重要,婚姻则是人生中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再过几年尘埃落定时,他和虞珩再回想如今的种种想法,说不定会笑的饮不下酒。

  长平帝留清河郡王世子在凤翔宫用晚膳,专门让人来叫纪新雪和虞珩去伺候酒水。

  纪新雪刚踏入偏厅,就感觉到来自清河郡王世子堪称诡异的目光。

  先是在他的脸上停留许久,然后聚集在他颈间的丝巾处,最后一路向下,落在不可描述的位置。

  纪新雪下意识的躲到虞珩身后。

  肯定是长平帝将他的真实性别透露给清河郡王世子,清河郡王世子的目光才会如此放肆。

  纪新雪能理解清河郡王世子知道他是郎君,再看到他会觉得奇怪,但想起纪敏嫣是用月事带试探他、纪明通不相信郎君才会有喉结的时候,也是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不可描述的位置,纪新雪竟然想不到该如何吐槽清河郡王世子。

  虞珩挡在纪新雪前面,目光沉沉的与清河郡王世子对视,“叔公。”

  “唔”感觉到虞珩毫不掩饰的敌意,清河郡王世子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将目光转到长平帝脸上,眉宇间浮现狐疑,“你真的没有骗我?”

  宗室三代,甚至整个长安百年内都没有比小五容貌气度更佳的美人,怎么可能是皇子?

  他能理解长平帝为继承人的问题头疼,也觉得小五比小二更适合做太子。以长平帝的胆大妄为,不是做不出让女儿装成儿子继承皇位的事。

  “是,我刚才故意骗王叔。”长平帝皮笑肉不笑的回话,端起酒杯朝清河郡王世子示意,一饮而尽,道,“给王叔赔罪。”

  清河郡王世子见状,眼中的狐疑更重。他拿起酒壶填满长平帝手中的空杯,提议道,“正好纪成整日无所事事,闲到摸猫逗狗打发时间,闹的阿耶和阿娘脑壳疼,让他带凤郎和小五去温泉庄子玩。”

  长平帝嗤笑,“马上就要过年,去什么温泉庄子?让他们老实去赴宴,谁先定下婚事,我重重有赏!”

  清河郡王世子面露赞同。

  是该早些成婚,相比历朝历代,虞朝宗室始终算不上枝繁叶茂。

  清河郡王世子不再关心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暂时都不会有变动的纪新雪,转而问起纪敏嫣的婚事,“去调查阿不罕冰的金吾卫可有归来?”

  如果非要从异族王子中选驸马,阿不罕冰能称得上是脱颖而出。

  突厥王子已经是突厥弃子却依旧野心勃勃,整日妄想借助虞朝的力量杀回突厥。

  南诏王子是来爱上书屋习虞朝文化,早晚都会离开长安。

  阿不罕冰只是靺鞨可汗的侄子,在靺鞨的地位远不能与靺鞨可汗的亲儿子相比,从来都没有继承可汗之位的可能。

  靺鞨可汗送他来长安称不上舍弃,也不会费心思让阿不罕冰回去。

  长平帝点头,脸上的不快更甚,“阿不罕冰只是阿不罕真的兄长收养的孤儿,算是阿不罕真的战俘。河南道和淮南道的动静蔓延到河北道,惊动阿不罕真,又有突厥和南诏接连派使臣来长安,阿不罕真才想起已经被剥夺姓氏的战俘,重新为其赐姓。”

  相比突厥和南诏派来货真价实的王子,长平帝委实不能满意靺鞨的敷衍。

  清河郡王世子沉吟片刻,问道,“你意下如何?”

  阿不罕冰竟然与阿不罕真有深仇大怨,有些麻烦,但也仅仅是麻烦而已。

  “不如何。”长平帝放下酒杯,看向清河郡王世子的目光满是谴责。他拿起手边的酒壶,倒满清河郡王世子面前的小碗,“喝!”

  至少在过年期间,他不想再考虑纪敏嫣的婚事。

  长平帝与清河郡王世子聊的‘开心’,皆拿着酒壶给连连为对方添酒,根本就没给纪新雪和虞珩表现的机会。

  原本是来伺候酒水的纪新雪和虞珩慢吞吞的用过晚膳,在长平帝嫌弃的目光中离开凤翔宫。

  快要到玉和宫时,有提着灯笼的老太监迎上来,他称纪璟屿有要事想和虞珩商量,请虞珩去纪璟屿宫中。

  纪新雪故意对虞珩道,“我也有事要说,你记得回来。”

  他要是不说这句话,按照纪璟屿的习惯,肯定不会在宫门落钥后放虞珩离开。

  虞珩三日没有进宫,他就有三日没睡过好觉,绝不能错过主动送进宫的抱枕!

  目送虞珩随着老太监离开,纪新雪继续往玉和宫的方向走,在玉和宫大门处看见预料之外的人。

  “阿兄?”

  要不是能确定老太监是纪璟屿的心腹,纪新雪都要怀疑虞珩是不是已经中了圈套。

  纪璟屿点头,温声道,“我想与你说些话,才会让福顺先叫走虞珩。”

  “正好我也有事想对阿兄说。”纪新雪笑着道。

  趁着这个机会,先将他是男子的事告诉纪璟屿,明日再找机会对纪靖柔坦白。

  作为弟弟,他得一碗水端平。

  因为想要告诉纪璟屿秘密,纪新雪没带纪璟屿去花厅。他将纪璟屿带去暖房,特意交代宫人端温水来。

  纪新雪不担心纪璟屿会气到用热茶泼他,他是怕纪璟屿过于震惊,将热茶倒在自己身上。

  纪璟屿仔细打量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的妹妹。

  在他的记忆中,很长的时间里,纪新雪都是姐妹中身形最瘦小的人。

  此次从封地回来,是纪新雪身形变化最大的一次。

  可惜与纪新雪共同返回长安的虞珩身形变化更大,以至于直到现在,纪璟屿才真的有妹妹长大的感觉。

  这让纪璟屿对想说的话产生犹豫。

  “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纪璟屿觉得他需要再想想,要怎么开口。

  “阿兄先说。”纪新雪怕自己先说,纪璟屿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两人对视,妥协的人毫不意外,是纪璟屿。

  “我会在年后求阿耶早日为你和凤郎定下婚期,你们别急着咳咳”话还没说完,纪璟屿已经尴尬的满脸通红,声音越来越小,“如果你在婚前有孕,这个孩子可能没办法记在安国公主府的玉碟中。”

  虽然妹妹身上的爵位也能继承,但无论是从宗室的角度,还是从朝堂的角度,都是安国公主府的爵位更很重要。

  如果妹妹只想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最好能稳妥的记在安国公主府的玉碟中,否则妹妹就要至少生两个。

  除此之外,未婚先孕还要面对各种风言风语。

  纪璟屿实在不忍心见纪新雪和虞珩一路顺遂,却在好事将成的时候遇到波折,见虞珩屡教不改,只能忍着羞窘来提醒纪新雪。

  纪新雪面露骇笑,他不明白纪璟屿为什么会有如此离谱的担忧。

  来不及细想,解释的话已经脱口而出,“阿兄,你放心,我和虞珩绝对不会有孩子。”

  纪璟屿闻言,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心。

  他抓紧身侧的衣袍,上半身不知不觉的前倾,急匆匆的道,“是谁的身体有问题?太医怎么说,能不能调养回来。”

  “不是!”纪新雪比纪璟屿还急,连忙抬起颤抖的手去解颈间的丝巾。因为用力过猛,直接将丝巾扯成两段。

  正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纪新雪身上的纪璟屿,立刻看到藏在丝巾下的喉结。他脸上的焦急瞬间凝结,原本前倾的上本身紧紧抵在背椅处,哑声道,“这是什么?”

  “是喉结啊,阿兄。”纪新雪往前走半步,抓着纪璟屿放在腿上的手往自己颈间凑,认真的解释,“我和虞珩只是单纯的睡在同处而已。”

  纪璟屿眨了眨空茫的眼睛,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偶人似的任由纪新雪摆弄,被动感受手下弧度明显的喉结。

  半晌后,纪璟屿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纪新雪。

  从纪新雪头上三尾凤钗到额间悬挂的金制凤尾,再到线条婉转的柳叶眉,波光流转的凤眼、挺直且秀气的鼻子、薄薄抿成条直线的嘴唇、触感真实的喉结,藏在腰封中盈盈可握的纤腰

  纪璟屿明白纪新雪的话是什么意思,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妹妹长了喉结。’

  他的目光顺着在女郎中也不算大的靴子原路返回,停留在绣着凤纹的腰封处。

  纪新雪忍着羞耻,小声道,“我”

  不行,即使是哥哥,也不能遛鸟,他接受不了。

  “凤郎说你们从十二岁起就日日睡在同处,是他故意装可怜,你才答应他。”纪璟屿语无伦次的道。

  如果小五是弟弟,不是妹妹,凤郎被他误会,甚至挨打的时候,为什么不辩解?

  纪新雪算了下日子,轻轻点头,将两人最初因为失眠同睡,现在已经成为习惯的事告诉纪璟屿。

  纪璟屿闻言,表情越来越复杂,仔细对纪新雪说明他错手打伤虞珩的经过。

  终于知道纪璟屿为什么会对虞珩动手,纪新雪却觉得他比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更困惑。

  且不说虞珩的酒量远胜于他,轻易不会醉酒。

  即使真的醉酒,虞珩也没有搭话的习惯,更不会故意挑衅。

  纪璟屿口中的虞珩,对他来说,像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纪新雪才再次开口,将有关于‘隐瞒性别’的事,早就准备好的合理解释说给纪璟屿听,最后道,“阿兄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阿耶。”

  纪璟屿沉默的点头,目光又在纪新雪身上打量数轮,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不久后,在纪璟屿宫中等候良久,终于发现不对劲的虞珩匆匆赶回玉和宫,额头上隐约能窥见几不可查的细汗。

  纪新雪已经换了身半新不旧的宽松衣服,他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目光定定的看着虞珩换衣、擦脸。

  试图将最近发现的不对劲串联起来时,纪新雪才惊觉,不对劲的细节胡乱堆积在不同的角落,已经积累到让人震惊的程度。

  虽然每处违和的地方都有合理的解释,但这么多需要解释的地方即使他对虞珩的滤镜再深,也没法说这是正常现象。

  虞珩,是不是对他有不太正常的想法?

  所以才会在饮酒后,因为那种事对阿兄挑衅。

  在意他是否还记得在十二、三岁时的戏言。

  或许纪靖柔的猜测没错,在三日内接连对在城外起哄的勋贵子弟动手的人,也是虞珩。

  “阿兄与你说了什么?”虞珩拿开脸上的热毛巾,询问的看向纪新雪。

  纪新雪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道,“不许我们在婚前胡闹伤身。”

  说话的同时,纪新雪紧紧盯着虞珩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能证实他怀疑的证据。

  虞珩脸上浮现赧然,小声道,“我已经对阿兄解释过这件事。”

  纪新雪追问,“什么时候?”

  “上次我醉酒的时候。”虞珩脸上的赧色更重,吞吞吐吐的将他醉酒后对纪璟屿出言不逊的事告诉纪新雪。

  相比不久前纪璟屿告诉纪新雪的版本,虞珩因为当时已经喝醉,很多地方都说的很模糊,他苦笑道,“早知道阿兄会说出与话本子中差不多的话,我肯定会换个话本看。”

  纪新雪没回应虞珩的话,眼中的探究半点都没有减少。

  又是这样,每当他觉得虞珩有哪处行为比较奇怪时,虞珩总是能立刻用合适的理由解释他的行为。

  就像是他上午觉得十七岁的虞珩仍旧记得十二、三岁时‘你不成婚我就不成婚’的幼稚约定奇怪。虞珩立刻说,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他们约定就作废。

  虞珩面色如常的抬起手搭在纪新雪肩上,推着纪新雪往床边走去,语气满是无奈,“明日天亮,我就让人去公主府取话本,你看见话本就知道我和阿兄当时的对话和话本中的对话多像,连阿兄打我那两拳,也与话本里的情节一模一样。”

  纪新雪相信以虞珩的聪明,不会说能轻而易举被揭穿的谎言,心中却生出莫名其妙的不甘。他猛地回过头,“三姐今日特意进宫寻我,让我劝你收敛些。”

  “嗯?”虞珩眼中闪过暗色,抬头时窥见纪新雪认真的表情,临时放弃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哼笑道,“就算成业侯府的人知道,是我让人将他们的丑事传的沸沸扬扬,他们也不敢来找我的麻烦。又不是我逼着三郎君养花魁做外室。只要花魁去闹,成业侯府的丑事早晚会传遍长安。”

  “你只插手了成业侯府的事?”纪新雪探究的看向虞珩。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各种违和的事是因为巧合才接连碰撞,所有‘合理’的解释都是真的合理?

  “还有什么事?”虞珩满头雾水的回望纪新雪。

  两人对视半晌,纪新雪率先转过头,“没事。”

  还好他没有直接问虞珩是不是对他有不太正常的想法。

  否则恐怕要找个地缝度过余生,才能忘记自作多情的尴尬。

  一夜无梦到天亮,纪新雪久违的体会到神清气爽的感觉,顺带将昨日的尴尬也忘在脑后。

  他坐起来伸了个解乏的懒腰,笑嘻嘻的对虞珩道,“今日不仅能见到阿不罕冰,还能见到戎家女郎和张家女郎。”

  说到这里,纪新雪眼中浮现担忧,“不知道阿兄有没有被我打击到,应该不会影响他选妃?”

  看兄姐们的反应,他的女装似乎很成功。

  千万别让纪璟屿有心理阴影,看到女郎先盯颈间。

  虞珩抬手在纪新雪手臂上拍了拍,不走心的安慰道,“没事,太后年前赐戎家女郎和张家女郎嫔位才能穿的宫装,她们今日会穿宫装。”

  纪新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虞珩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恼虞珩嘲笑他没有胸,还是该感叹虞珩连宫装能看出身材都知道,懂的真多。

  再一次证明他昨日的担心多余。

  虞珩直的很。

  因为是除夕宫宴,即使没胸,纪新雪也要穿宫装,所以他专门让绣娘提前准备各种材质的小披肩。

  虞珩向来比纪新雪装扮的快,他只需要在洗漱后换上郡王常服,将头发束在头冠中,在腰间挂上半永久的金麒麟和其他配饰,就算是准备就绪,安心的找个好位置等待纪新雪梳妆打扮。

  纪新雪昂着头等梳妆宫女抹水粉,小声抱怨,“要是我梳妆也能像你换衣服那么快,该有多好。”

  “你梳妆完比我好看。”虞珩答道。

  这句话让纪新雪直白的感受到辛苦会有回报的快乐,他矜持的勾起嘴角,“我不梳妆也比你好看。”

  有个最好看的阿耶,真了不起。

  两名宫人低眉顺眼的进门,一人走向正闭着眼睛的纪新雪,一人捧着木盒走向虞珩。

  走到纪新雪身边的宫女先开口,“陛下有令‘让小五穿的素净些。’”

  纪新雪猛地睁开眼睛,“素净?”

  真能为难人,年节中谁不是挑着大红大紫穿,恨不得将自己当成八宝架打扮,彰显地位和权势。

  他要是敢太素,开朝肯定要被御史的奏折淹没。

  什么不敬君父、违背祖律之类的罪名,至少能列出百八十个。

  纪新雪挥退凤翔宫的宫人,目光幽幽的看向铜镜里明艳大方的美人,高声道,“凤郎,阿耶让我们穿的素净些!”

  总不能让他独自面对群臣的弹劾。

  虞珩发出声轻笑,拿着翻开的话本走到纪新雪身侧,虚心问道,“你觉得哪个颜色素净?

  玉和宫中有许多他从未上身的郡王常服,几乎什么颜色都有。

  纪新雪朝着衣柜看去。

  素净

  红色、紫色肯定不行、大绿显老且也是浓墨重彩的颜色、宝蓝色从来都不算是素色,又不能穿的太素被朝臣找麻烦。

  “鸦青色?”纪新雪指着衣柜中唯一的深色道,“我记得你也有身同色的衣服,当时是用同匹布料裁制,从来都没穿过。”

  因为鸦青色太沉闷,他和虞珩都不喜欢。

  虞珩抽空从话本中抬起头瞥了眼衣柜,“我让人去找找那件衣服在不在玉和宫。”

  说罢,他将话本放到纪新雪面前,“话本送来了,当时我和阿兄的对话在这里。”

  纪新雪定睛看去。

  先看内容,几乎完全符合纪璟屿和虞珩对他说的过程,委实巧的离谱。

  再看字迹和装订,皆能称得上干净整洁,绝不是用一夜的时间就能赶制出来的精品。

  他合上话本,看向封皮处的作者署名,虽然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想来是小有名气的作者。

  纪新雪轻咳一声,掩饰曾经自作多情的尴尬,指着床边的位置道,“放在床头的柜子处,晚上回来再看。”

  两刻钟后,纪新雪终于临时凑出一套既素净庄重,又不失礼数的衣服,与虞珩共同赶往设宴的地方。

  今日除夕大宴,他只有三个任务。

  找到阿不罕冰,见识阿不罕冰究竟有多好看。

  对戎家女郎和张家女郎释放善意。虽然他不能帮纪璟屿选妃,但他可以协助姐妹们,引戎家女郎和张家女郎多说几句话。

  找机会与纪靖柔坦白性别,免得明日纪靖柔突然见到穿着皇子常服的他,发现纪敏嫣、纪璟屿和纪明通都不惊讶,怒上加怒。

  至于可爱的小妹妹纪宝珊。

  她年纪太小,几乎已经忘记焱光朝时的种种压抑。她知道这件事,有可能无法控制想法和脾气,委实不适合在除夕宴的日子知道内情。

  宫宴巳时整开始,辰时就有朝臣及家眷陆续进宫。

  长平帝亲自去迎清河郡王,与其携手去专门举办宫宴的安福宫。

  见清河郡王虽然始终称病不肯上朝,但气色极好,中气也足,长平帝心下大喜,给这些日子陪在清河郡王身边的小辈每人赐了枚如意。

  清河郡王环顾四周,没见到灵王和公主们,问道,“怀安他们在何处?”

  长平帝笑道,“敏嫣和靖柔已经去凤藻宫待客,璟屿和明通在朝臣处,小五和凤郎许是有事耽搁,宝珊正照顾幼子。”

  他的话音还没彻底落下,殿外似有若无的声音忽然变得喧闹。

  长平帝和清河郡王同时看向门口。

  难得穿了身红袍的莫岣抱着金刀走进来,在长平帝和清河郡王的注视中稍稍停顿,缓步走到长平帝身侧站定。

  今日宫中鱼龙混杂,他得贴身保护陛下。

  长平帝眼中浮现无奈,主动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莫岣永远平波无澜的眼中极快的闪过几不可见的胆怯,“清河郡王妃和两位大长公主夸安武公主,郎君们和女郎们听到动静,都来看热闹。”

  好在身上的衣服方便翻墙,不然他得让金吾卫开路,才能进安福宫。

  长平帝嘴角的笑容陡然凝滞,沉默了会才开口,“叔祖母和皇姑们夸他什么?”

  莫岣想了想,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长篇大论的夸赞。

  “洛神之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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