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前尘往事(4)_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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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前尘往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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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85565落叶纷纷的秋季,莫行尧和林初戈在一起了。

  得知此事,众人的反应各异,方苓高举着厚墩墩的英语词典说“惹初戈生气我就揍你”,周方予冷声告诫“早恋要不得”,陆江引高兴得想放炮。

  莫行尧付之一笑,在课桌底下偷偷牵林初戈的手,问她下自习后去哪吃夜宵。她钟爱甜食,恨不得整日泡在糖罐蜜缸里,定中附近的旧巷里有家店卖酒酿,他每日来校前必会买一碗酒酿,已成习惯。

  高三课业繁重,假期少,学校又禁止早恋,发现一点苗头就要写检讨请家长,闹得人心惶惶,拆散了不少对小情侣。方苓和陆江引很识趣,从不打搅他们,甚至帮他们打掩护,林初戈不胜感激,但除了几句谢谢,也不知该如何回报两位朋友。

  好不容易盼来寒假,两人自然抓紧每分每秒黏在一起,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脑中想的尽是去哪吃去哪玩,俨然忘记高考为何物。所有的甜品店他们都去过,所有情侣能做的事他们都做过。

  假期最后一天,二人一同去了电影院。银幕上播放的是一部煽情至极的爱情文艺片,林初戈看得直打哈欠,斜眼看莫行尧,他闭着眼静靠在椅背上。

  她失笑,直勾勾盯着他,比起乏味矫情的电影,他更赏心悦目。他面色随着屏幕的光变换,时而亮,时而暗,她受了蛊惑般缓缓靠近他,那精雕细琢的薄嘴唇近在咫尺,她却没有勇气吻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后脑勺忽然被一只手掌扣住,他睁眼,笑得狡黠,却一语不发,灼灼地凝视她。

  她双腮似揉上两抹彤云,赧然地低头,不胜娇羞,他手徐徐往下触到她颈项,指尖下的肌肤如琼脂般光润细滑,仿佛会在他手中融化。

  他侧过头吻她,咽下她的轻喘声,清新干净的气息盈满她口中,幽冥的电影院里阒寂得像是只有他和她。

  回家的路上,莫行尧告诉她,他可能要出国。

  在此之前,陆江引也曾说过,莫行尧的父母早年离婚,很少和他见面,他祖父常年居住在国外,年事已高,早早就替宝贝孙子铺好通往锦绣前程的大道。

  陆江引好心知会她,林初戈却以为他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的意思,因此丝毫不惊讶,淡声说:“你去吧。”

  寒风拂面,细雪翻飞,莫行尧撑开雨伞,边将她紧紧搂进怀中,边说:“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她笑了,“我妈即使有钱也不会拿出来供我出国。”

  “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出国手续都交给我处理。”他字斟句酌地道,“我知道你不想用我的钱,就当是借。”

  “你说错了,不是你的钱,是你祖父的钱,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你祖父的庇荫,你养活你自己都难,更不用说养累赘一样的我。”

  如此伤害男性自尊心的话却并未惹怒他,他依旧将她护在胸膛,冒着风雪前行,飕飕的风声里她听见他说:“初戈,我们不要为这种事吵架,你多考虑几天行吗”

  她默然,一谈到钱,言辞就变得极其尖锐,当真是缺什么就对什么敏感。

  把她送到家门前,他说了句“我回去了”,正想转身,被她喊住。

  “之前借我的衣服还没有还给你,我去拿,你等一下。”

  他点头,说好。

  林初戈开门进去,客厅弥漫着一股腥气,垃圾桶里有个用过的安全套,放在沙发上的黑色毛衣糊了一团粘腻透明的东西,桌上的课本封面也溅了几滴浑浊的液体,足以彰显他们有多么饥渴难耐急不可待。

  滔滔的怒气漫上心肺,林初戈浑身直颤,抓起衣服扔向楼梯口的衣衫不整的男女,锐声道:“你们真恶心。”

  男人摸了摸鼻子,对林雅季说:“我走了,这次记在账上。”

  林雅季淡淡地嗯了一声,男人斜溜了林初戈两眼,健步如飞出了屋。

  林雅季趿着拖鞋走到那件毛衣前,用鞋尖拨开蜷成一团的衣服,看清再熟悉不过的液体后,晃晃悠悠走向林初戈。

  “我们真恶心”她阴阳怪气地重复,目光划过女生日益丰满的胸脯时一滞,唇边浮起了一缕讥笑,“你既然知道这是什么,还涎着脸说我恶心”

  林初戈心里一沉,面上的热度迅速消退,一张脸血色尽失。

  林雅季不过是试探她,见她变了脸色,心头立时蹿火,锋利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来家里的男人个个都会在她面前称赞她有个绝色的女儿,重金想买她一夜,出的钱比自己风头最盛的时期还要多,现在的自己更是可望不可即。她年轻貌美,而她却皱纹横生;无数男人追捧她,她却被人嫌弃遭人唾骂。

  是她,都是因为她,人生才会变成这样,自己才会落得这种惨境。

  心里多年怨气筑成的铜墙铁壁终于裂开一道缝,林雅季桀桀怪笑两声,讥刺道:“我还没死呢,你就上赶着继承我的衣钵你才几岁就在外面乱来滥污货下贱胚”

  大门关得不严实,冷风从门缝吹进来,林初戈止不住地哆嗦,想反驳母亲又无从开口。她喜欢他,想着不能做最后一个,能做第一个也是好的。此时被母亲用这般的口吻指责,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万恶之源,就是腌臜卑污的代表。

  “我和你不一样,”好似被传染般,她声线也变得微抖,“我喜欢他,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没有利益纠葛。”

  “喜欢个屁说你天生放荡下贱你还不承认,不仅贱,还蠢得无可救药。男人为了哄你上床什么谎话说不出来你自欺欺人地以为你们之间有感情,以为他把你放在心尖怜爱,没准他暗地里笑你又傻又好骗做了免费鸡都不知道。”

  母亲完全不了解他就信口侮辱他,像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她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尾椎冷不防撞上尖利的桌角,一阵阵痛意席卷全身,似是要将她淹没,四肢百骸冷如冰。

  林雅季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初戈,眼神怜悯而怨恨,透过她姣好的脸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许是年轻时愚蠢的自己,许是那个男人。

  鞋跟一下一下敲击地板,清脆的声响在厅内回荡,林雅季在她面前站定,抬高女儿的下巴,笑道:“代代都赶着。你想尝尝男人的滋味,可以找我呀,大把男人供你挑,还有零花钱赚。之前送你金项链的那个,出手阔绰得很,你陪他一夜可比陪你那小男友谈情说爱划算得多。”

  腕子突然被铁钳似的手擎住,强硬地逼迫她松开女生尖细的下颌,林雅季抬眸,眼前已多了一个男生。

  莫行尧凛凛地俯视着她,将林初戈拉到身后,她望着他消瘦挺拔的背影哽咽道:“你进来干嘛”

  他不答,固执而坚定地挡在她身前,像一棵劲拔的青松为她遮雨挡风,尽他所能。

  林雅季睨了他一眼,嘴角高高吊起:“你爸是不是叫莫启文你和他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未待他回答,她又斜了林初戈一眼,“不错,有点手段,钓到莫家的男人,我还以为你真蠢到谈情不谈钱。”

  莫行尧脸色不变,林初戈却慌得话都说不清,舌头打了结似的,磕巴道:“你、你怎么”

  向来一副铁面观音模样的她也会紧张,林雅季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了,一手支着沙发扶手,一手叉腰,边笑边咳,好半天才说:“我还知道方苓的小男友叫贺荣安呢,他爸爸也很大方。”

  这个“也”字直往心底钻,林初戈面容煞白,愤怒令她丢掉了道德伦理,这一刻她恨不得林雅季去死。可她若真死了,她就会开心吗怀胎十月生下她的人把她当作仇人对待,她恨母亲,也怜惜母亲,血缘的悲哀。

  林雅季忽而上前,柔缓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只摸了一下,就被莫行尧再次拦住。

  “虽然我姘头遍地,但放心,我没上过他爸的床。”林雅季笑着晃动酸麻的手臂,移步上楼,“刚才太卖力,有点困了,茶几下的柜子里还有一盒安全套,你们想用就用,声音别叫得太大吵到我睡觉就行。”

  她一走,林初戈就镇定下来,速即恢复常态,用手背擦了擦泪迹,去卧室找他的外套。找到外套,她把薄薄的衣服抱在怀里下楼梯,台阶不过二十级,她却走得额外慢,祈求时间永远停滞,祈求分别永远不要到来。

  林初戈拖着两条腿来到他跟前,一面把衣服递给他,一面说:“关于和你一起出国的事,我想不用考虑了,我不去。”

  她语气冷得瘆人,他握紧了掌心的布料,眉眼间沾上一分愠色,嗓音却低柔:“为什么你害怕我会因为你的母亲而不喜欢你”

  她扬扬唇,心想,他真是狭隘且罗曼蒂克,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永远不知她的难处。

  林初戈步至大门前握住镀银缀花门把手,回头看他一眼,莫行尧会意,跟着她出去。

  铅灰的天空还在下雪,飘飘洒洒,漫天的雪为世间万物点上一笔浓稠的白,几片雪花落在他衣襟上,渐渐消融淹出一片水渍。

  “我的家庭你也看到了,我妈就是轻信男人的甜言蜜语落得个风尘女的下场,我必须为我自己考虑。”她替他拭去衣服上的雪水,直直地看住他,“你那点感情能撑几年如果你觉得厌倦了,断了我的接济怎么办人生地不熟我又要对谁哭去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当惯了米虫等同于砍断了手脚,只能去烦你、求你给钱我,去卖,或者等死。”

  “你不相信我”他神情颓然,近乎哀求道,“初戈,你再考虑一下行不行”

  她冷然道:“考虑的时间再长我也不会改变主意,我不敢拿我的一生去赌。”

  她并没有那么勇敢无谓,会为了爱孤注一掷,她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无论这条路是曲折还是陡峭是孤寂还是热闹,她都不会后悔。

  从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现在并无两样,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建立在相亲上,从年少一起携手共老的情侣又有几对,更何况是这样的她与他。“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有如五指山压得她无法翻身,喜欢又怎样,伤心又怎样,时间这剂良药总会抚平过往的一切。权当美梦一场。

  莫行尧握了握手掌,忽地笑起来:“那我也不去了,我们”

  “只不过是在区区几千人中遇见了我就以为找到了真爱,甚至为这所谓的真爱而放弃规划已久的大好前途,莫行尧,你不觉得你浅薄得可笑吗”她急忙打断他的话,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改变主意没皮没脸地纠缠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泪意,继续道:“你的未来无限光明,有我,是锦上添花,无我,也不影响全局。我担不起祸害你的罪名,你的人生轨迹不能因为我而出现任何的偏差。桥归桥,路归路,长痛不如短痛,分手吧。”

  寥戾的冬风似一把钝刀,在脸颊上打磨得愈来愈锐利,风越发地猛,裸露的皮肤像是要剥落般地痛。

  她用最刻薄决绝的话践踏了他一颗真心冻结他一腔热血,他毫无底线地退让,态度低微得他自己都惊讶,她却将两人的关系推向悬崖。

  用力地攥住她肩膀,他手指的关节白中隐隐泛青,眼底空凉凉的,内心仍在挣扎。她只觉被旧式刑具锁住了琵琶骨,钻心刺骨的痛感潮涌而来,她不敢眨眼,害怕一眨泪水就会流下。

  一片雪飘落在她头顶,他终是松开了手,做出了决定。雪融化,他吻了吻她,莹亮的泪珠自她眼睑滑至下巴,垂直滴落在泥泞的地面。

  他说:“初戈,如你所愿,我要放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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