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_36
此为防盗章,订阅不足一半的亲,过几天再来吧从医院出来，程穆累得不行,实在没力气扮演乖巧听话的好孩子,眼睛胀痛得厉害，他干脆直接靠在车里闭目养神。
养着养着，就不小心睡了过去。哭过一场后,他情绪释放了很多。提心吊胆了十多天,总算见到了老程,虽然成了植物人,可毕竟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程穆心里多少踏实了一点。
车子到家的时候，唐谡才发现程穆睡着了，便想要叫醒他。程穆却在这时候缩了缩肩膀,再加上他睡着了都能看出来高高肿起的眼睛,整个人窝在那里看起来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可怜兮兮的。从某方面来说,他其实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唐谡叹了口气，伸出去的手变了个方向,将程穆抱了起来。
程穆在唐谡抱他的那一刻就醒过来了，他现在特别警觉。可是他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本来就很尴尬,这个人还极有可能是他的仇人,程穆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唐谡直接将程穆抱到了楼上卧室的床上。
等唐谡离开了，程穆才睁开眼睛，睡意全无，四下望了望。这间卧室面积不小，向阳，装修得很用心。看起来，唐谡对他还不错。
可程穆现在谁也不信，就算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谨慎点总是好的。
程穆躺在床上慢慢理思路，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才跑过去开门。
唐谡换了身寻常的家居服站在门口，程穆这才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不禁微微怔了怔。
唐谡五官俊朗，却长了双风华绝代的桃花眼，虽然不见一丝媚意，却也够得上狐狸精的标准了。但他并没有狐狸精的气质，靠近了才发现，这人虽然表情温和，身上的清冷气质却更明显，眉宇间笼着一抹轻愁，不仅不勾人，无形中反而还有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先吃点东西吧，别睡太久，不然晚上会失眠。”唐谡温柔地开口。
程穆答应一声，乖巧地笑：“谢谢唐叔。”
唐谡不再多说，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起去了餐厅。
有位五十来岁，面容慈祥的阿姨正在摆碗筷，唐谡对程穆介绍：“这是贺姨。”
程穆立刻叫了声：“贺姨好。”
唐谡忽然纠结了一秒，这辈分似乎有点乱，但是也不好让程穆叫“奶奶”，便也没多说。
贺姨的厨艺不错，应该是知道程穆坐了飞机，准备的都是些清淡小菜，但程穆还是没什么胃口。
唐谡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吃相相当优雅，程穆也只好跟着他扮绅士。
直到唐谡放下筷子，程穆立刻也跟着停了下来。
唐谡看了他一眼，问道：“吃好了吗？”
程穆忙点头，又补充：“贺姨厨艺很棒。”
唐谡站起来：“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来了！程穆偷偷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不管怎样，他都要争取留在唐谡家里。如果是唐谡害了老程，他住在这里能更好地抓到唐谡的罪证。如果不是唐谡害了老程，那唐谡就是他最好的保护伞。
唐谡带他去了书房，唐谡书房的面积比程穆住的那间卧室还大，里面全是一排排的书。唐谡的书桌上也放了一本打开的书，书中还夹了一枚木质书签，书签是树叶型的，做工精良，尾部坠着一抹浅绿色流苏。看起来雅致而考究，和唐谡这人倒是很契合。
“坐吧。”唐谡示意程穆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有些事情，我必须问过你才能做决定，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我没事。”程穆道，“唐叔您有话就直说吧。”
“好。”唐谡点点头，说，“你爸出事以后，把你托付给我照顾。当然我很愿意照顾你，可你毕竟成年了，所以我会尽可能尊重你的意见。首先，你想住哪里？你家的房子还在，但是你爸从来不希望你一个人住，我也觉得那边不安全。如果你愿意，可以住我家。如果你想回去住，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程穆不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真假，要说起来，他当然愿意回去住，但是现在不行。所以程穆迟疑了一下，问道：“如果我住这里，会不会太麻烦唐叔了？”
“不麻烦。”唐谡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这里就我一个人住，贺姨并不是天天过来。另外，她不仅仅是阿姨，还是我的长辈。所以，我希望你住在这里，能够尊重她。”
程穆立刻点头：“这是当然。”
“还有一点，我也要先说清楚。”唐谡毫不迟疑地道，“我是，如果你介意，直说就好。”
程穆讶异于他的坦诚，心里却不免又开始怀疑，他和老程，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不介意。”程穆很快道。
“第二件事情。”唐谡也不多说，继续道，“你父亲以前曾和我谈到过，说你不喜欢管理公司，他希望你可以去追求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可四木是你父亲的心血，我和你父亲相交多年，不想看到四木毁在你手里。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把心思放到公司管理上来。”
程穆试探道：“不是有唐叔您在吗？哪里用得到我？我什么都不懂，我爸以前常和我说，您非常厉害，公司交到您手中，我们都放心。”
唐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也不如何严厉，程穆却瞬间寒毛都竖了起来，有种被唐谡一眼看穿的毛骨悚然。果然，杀伐果决才是这人的特质吧？什么温柔可亲，都是wěizhuāng出来的。
似乎察觉到程穆的惧意，唐谡又笑了一下：“公司是你自己的，我总不能帮你一辈子吧？你别想偷懒。”
程穆对他在温柔和阴险之间切换自如的能力很是震撼，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唐谡接着说：“这次你回来，想转去哪所大学？我记得，你父亲说过，你之前学艺术？现在，你还想继续读艺术吗？”
程穆也不敢再试探他了，老老实实地道：“我听唐叔您的。”
“a大不错，我建议你转金融专业。”唐谡也不推脱，直接道。
程穆点头，虽然不喜欢，可不得不说，唐谡的安排，和他先前的想法是一致的，甚至唐谡比他考虑得还要周到。
“那就这样。”唐谡说，“我让人尽快把这事办妥，以后你不上课的时间，就跟着我去上班，我会教你怎样管理公司。至于家里，我没什么规矩，你随意就好。”
程穆自然答应，别的不说，老程以前的确常说，唐谡是个人才，跟着他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看唐谡没什么要说的了，程穆站起来告辞，可他刚走到门边，就被唐谡叫住了。
程穆回头，唐谡又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伸手从书桌底下拿了一个文件袋，说：“这个给你。”
程穆硬着头皮回来，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你父亲车祸的资料。”唐谡说。
程穆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下来，他知道唐谡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了。他如果真的相信唐谡，怎么可能不问他关于车祸的事情呢？闭口不提，只能说明他不信任。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程穆心里懊恼不已。
一回到房间，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资料拿出来看。
老程的车祸，警方已经调查出结果了。一辆刹车失灵的车子撞上了老程的车，对方司机当场死亡，老程的司机也重伤不治，老程成了植物人。这次事故只是意外，对方和老程，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联。
程穆对这个结果，自然是不信的。可唐谡给他的资料，和警方的调查结果完全吻合。不过，资料里还有一份shipin，是从行车记录仪里导出来的。
程穆颤抖着手打开shipin，看到车子相撞的瞬间，心都快碎了，shipin很快看不到画面，但是还有声音，他从一片嘈杂声中听到了老程痛苦的声音：“唐谡，叫程程马上回来，公司和程程，都交给唐谡……”
再次听到老程的声音，程穆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把这一段反复听了无数遍。
过了很久，程穆才把资料都收了起来，同时吐出来一口气。
老程那句话，听着平常，可他听明白了别人听不出来的信息：第一，车祸不是意外；第二，唐谡可信。
这是他曾经和老程的约定，生日那天，他陪老程看一部卧底题材的diànying，看到兴头上，老程忽然和他说：“我们也来定个暗号吧，万一将来真遇到什么事情，你也能听懂我的意思。”
程穆当时完全没有多想，却不想，一语成谶，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老程从来不愿意把程穆绑在身边，所以他说，如果叫程穆回来，那就说明有危险。如果是马上回来，那就说明危险的人，就在身边。
老程还说，他第一个喊出来的名字，就是可信任之人。唐谡当时并不在车里，他喊出唐谡的名字，说明此人可信。
不过，如此笃定的证据，又是从唐谡手里拿过来的，程穆反而不敢相信。老程心思并不细腻，那一次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想到什么暗号？
一口气说了快十分钟，大概是太过激动，穆凝姗说到“是不是”的时候直接破了音，刺得耳朵生疼。程穆把耳机拉开了一点，抬头望天。
五月初的天气，本该温暖和煦。可今天的太阳偏偏像个不讲理的熊孩子，火力全开，让人不敢与其对视，马路上反出耀目的光，白花花的晃得人头疼。路旁的大树小草无一另外，全都蔫不拉叽地垂着头。有燥热的风吹过，不知道从哪里带来股焦糊味，恶心透了。
程穆不耐地挪动了一下脚步，那地面却像也被晒软了，黏糊糊地沾着鞋底。程穆越发烦躁，狠狠跺了下脚。一颗小石子被他踢到，撞到了一旁的垃圾箱，又弹出去老远。一个刚好经过的路人被吓了一跳，扭头不满地瞪程穆，但可能是程穆暴戾得太明显，那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默默走了。
“……所以，你这次一定要住进唐谡家里去，找到他害你爸爸的证据，把公司夺回来。你爸不是说了让他照顾你吗？他不敢赶你走的，你要靠近他，讨好他，获取他的信任……”
“您刚才不还说，他阴险狡诈，坏得天怒人怨吗？”程穆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您让我住进他家里去，就不怕他把我也害了？”
穆凝姗顿了一下，语调又扬了起来：“他不会的！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穆穆你放心，你还有妈妈呢。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妈妈，妈妈一定帮你。不过，你也要乖巧一点，收敛一下性子，凡事忍一忍，不要让他看出来你的目的……”
“好了，妈。”程穆眯着眼睛看太阳，太特么热了，人都快被晒成傻逼了，“您想让我住到唐谡家里去，总得让我给他打diànhuà，让他来接我吧？”
说完不等穆凝姗再多说，立刻挂断了diànhuà。
还有妈妈？呵呵。
程穆表情狰狞，漆黑的眼眸像是能喷出火来，扬起手机就想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却在手机即将脱手的一瞬间又抓紧了。抓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力道大到几乎能把手机捏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松了力度，把手机收回来，想要打diànhuà。
一辆路虎却在这时候停在了他面前，这里是机场出口，可能是来接人的。程穆刚想让开，却忽然顿住了脚步，这车子之前老程和他shipin的时候，他看到过。
车门打开，程穆先看到的是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手型非常好看，指甲修剪得齐齐整整，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程穆有轻微的手控，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等他回过神来时，手的主人已经从车里下来了。他穿洁白的衬衫，笔挺的浅色西裤，往那里一站，程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全是玉树临风、神清骨秀这类字眼。
那人朝程穆走了过来。逆着光，程穆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才能大概看出他的长相。
男人三十左右，五官俊朗，身高腿长，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清冷矜贵，少了点烟火气。
带着点仙气，程穆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形容。
“你好，我是唐谡。”男人在程穆前面站定，开口声音温润如玉。
程穆却被吓得不轻，这人就是唐谡？传说中的狐狸精？这也不像啊？和想象中差太远了。
他一时忘记了回应，唐谡又道：“之前和你联系过，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可以喊我唐叔，也可以叫我唐先生或者唐谡，都没关系。”
程穆回过神来，立刻乖巧一笑：“您既然是我爸的朋友，那我叫您唐叔吧。唐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唐先生专门来接程少的。”旁边的司机来帮着程穆拿行李，解释了一句。
程穆急忙道谢：“麻烦唐叔了。”
他没问唐谡怎么知道自己行程的，这人现在手握大权，要想查自己的航班，还不是易如反掌？
“先上车吧，天气太热了。”唐谡微微一笑，亲自帮程穆拉开了车门。
程穆又道了一次谢，等他上车后，唐谡也跟了上来，就坐在他旁边。
车里开了空调，程穆心头的燥热感总算减少了一点，忽然听到唐谡问他：“你累吗？要不要先睡一觉？”
程穆有点没明白唐谡的意思，但是唐谡在旁边，他也不好意思睡觉，于是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不累。”
唐谡抬头对司机道：“去医院吧。”
程穆一愣，医院？
唐谡已经拿了平板低头在看邮件，他像是知道程穆的疑惑，头也不抬地解释了一句：“先去看看你父亲。”
程穆瞬间僵住了。自从得知老程出事，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看老程一眼。可是，因为证件问题，他迟了十多天才赶回来。这十几天时间里，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唐谡想要独吞公司，叮嘱他回来为老程报仇，夺回公司。而关于老程，只有一句冷冰冰的“植物人”。就连穆凝姗打diànhuà，也没提半句老程的情况。
程穆心里虽急，却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少了保驾护航的人，他已经没资格再恣意飞扬。想为老程报仇，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学会忍。所以别人不提，他也就假装不着急。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和他提出去看老程的，会是被他们叫狐狸精的唐谡。压抑多时的心愿被提出来，想到马上可以见到老程，程穆心里翻涌起万千情绪，连一句谢都卡在了咽喉深处。
一路无话，老程住的私人医院在城郊，环境很好。
唐谡带着程穆径直去了病房，照顾老程的护工看到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程穆站在病房门口，却忽然迈不动腿了。唐谡看了床上的老程一眼，伸手在程穆肩头按了一下，也走了出去，还帮他把门关上了。
程穆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一步步挪到床前，看着瘦了一大圈的老程，忍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崩溃，“扑通”一下直挺挺跪在床前，骨头撞击地板，发出巨大的声响，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痛。
老程闭着眼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程穆想起上一次相见，是半个月前，他十九岁生日。老程专门飞过去为他庆生，豪气干云地道：“有老爸在，儿子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什么都不用考虑！这就是早生儿子的好处，老爸再护你三十年都没问题！”
老程二十二岁那年就结婚，生了程穆，他现在也不过才四十一岁。
“老程！爸……”程穆扑在老程身上，瞬间泪崩。
唐谡在门口向护工了解情况，忽然听到里面“咚”一声巨响，饶是他向来淡定，也被震得皱了下眉。扭头看了病房一眼，里面隐隐有哭声传出来，唐谡将护工打发走，在病房对门的椅子上坐下来办公。
这一坐就是大半个下午，病房里除了最初那点动静，后面全程很安静，像里面根本没活人。直到太阳都快落坡，病房门才响了一声。
唐谡抬头一看，程穆低着头，扶着门框出来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脚步虚浮，像是随时可能会不支倒下去。
明明几个小时以前，他还鲜活得像个小炸药包，可现在，就只剩炸药燃尽后的死灰一堆了。
唐谡见他这样也多少有点不落忍，站起来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主治医生。”
程穆从病房出来，就发现看东西有点糊，明白应该是眼睛哭肿了。忽然听到唐谡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努力睁大了眼睛看过去，也只能大概看个身影，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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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着养着，就不小心睡了过去。哭过一场后,他情绪释放了很多。提心吊胆了十多天,总算见到了老程,虽然成了植物人,可毕竟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程穆心里多少踏实了一点。
车子到家的时候，唐谡才发现程穆睡着了，便想要叫醒他。程穆却在这时候缩了缩肩膀,再加上他睡着了都能看出来高高肿起的眼睛,整个人窝在那里看起来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可怜兮兮的。从某方面来说,他其实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唐谡叹了口气，伸出去的手变了个方向,将程穆抱了起来。
程穆在唐谡抱他的那一刻就醒过来了，他现在特别警觉。可是他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本来就很尴尬,这个人还极有可能是他的仇人,程穆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唐谡直接将程穆抱到了楼上卧室的床上。
等唐谡离开了，程穆才睁开眼睛，睡意全无，四下望了望。这间卧室面积不小，向阳，装修得很用心。看起来，唐谡对他还不错。
可程穆现在谁也不信，就算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吧，谨慎点总是好的。
程穆躺在床上慢慢理思路，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才跑过去开门。
唐谡换了身寻常的家居服站在门口，程穆这才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不禁微微怔了怔。
唐谡五官俊朗，却长了双风华绝代的桃花眼，虽然不见一丝媚意，却也够得上狐狸精的标准了。但他并没有狐狸精的气质，靠近了才发现，这人虽然表情温和，身上的清冷气质却更明显，眉宇间笼着一抹轻愁，不仅不勾人，无形中反而还有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先吃点东西吧，别睡太久，不然晚上会失眠。”唐谡温柔地开口。
程穆答应一声，乖巧地笑：“谢谢唐叔。”
唐谡不再多说，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起去了餐厅。
有位五十来岁，面容慈祥的阿姨正在摆碗筷，唐谡对程穆介绍：“这是贺姨。”
程穆立刻叫了声：“贺姨好。”
唐谡忽然纠结了一秒，这辈分似乎有点乱，但是也不好让程穆叫“奶奶”，便也没多说。
贺姨的厨艺不错，应该是知道程穆坐了飞机，准备的都是些清淡小菜，但程穆还是没什么胃口。
唐谡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吃相相当优雅，程穆也只好跟着他扮绅士。
直到唐谡放下筷子，程穆立刻也跟着停了下来。
唐谡看了他一眼，问道：“吃好了吗？”
程穆忙点头，又补充：“贺姨厨艺很棒。”
唐谡站起来：“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来了！程穆偷偷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不管怎样，他都要争取留在唐谡家里。如果是唐谡害了老程，他住在这里能更好地抓到唐谡的罪证。如果不是唐谡害了老程，那唐谡就是他最好的保护伞。
唐谡带他去了书房，唐谡书房的面积比程穆住的那间卧室还大，里面全是一排排的书。唐谡的书桌上也放了一本打开的书，书中还夹了一枚木质书签，书签是树叶型的，做工精良，尾部坠着一抹浅绿色流苏。看起来雅致而考究，和唐谡这人倒是很契合。
“坐吧。”唐谡示意程穆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有些事情，我必须问过你才能做决定，希望你能尽快振作起来。”
“我没事。”程穆道，“唐叔您有话就直说吧。”
“好。”唐谡点点头，说，“你爸出事以后，把你托付给我照顾。当然我很愿意照顾你，可你毕竟成年了，所以我会尽可能尊重你的意见。首先，你想住哪里？你家的房子还在，但是你爸从来不希望你一个人住，我也觉得那边不安全。如果你愿意，可以住我家。如果你想回去住，我会安排人保护你。”
程穆不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真假，要说起来，他当然愿意回去住，但是现在不行。所以程穆迟疑了一下，问道：“如果我住这里，会不会太麻烦唐叔了？”
“不麻烦。”唐谡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这里就我一个人住，贺姨并不是天天过来。另外，她不仅仅是阿姨，还是我的长辈。所以，我希望你住在这里，能够尊重她。”
程穆立刻点头：“这是当然。”
“还有一点，我也要先说清楚。”唐谡毫不迟疑地道，“我是，如果你介意，直说就好。”
程穆讶异于他的坦诚，心里却不免又开始怀疑，他和老程，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不介意。”程穆很快道。
“第二件事情。”唐谡也不多说，继续道，“你父亲以前曾和我谈到过，说你不喜欢管理公司，他希望你可以去追求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可四木是你父亲的心血，我和你父亲相交多年，不想看到四木毁在你手里。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把心思放到公司管理上来。”
程穆试探道：“不是有唐叔您在吗？哪里用得到我？我什么都不懂，我爸以前常和我说，您非常厉害，公司交到您手中，我们都放心。”
唐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也不如何严厉，程穆却瞬间寒毛都竖了起来，有种被唐谡一眼看穿的毛骨悚然。果然，杀伐果决才是这人的特质吧？什么温柔可亲，都是wěizhuāng出来的。
似乎察觉到程穆的惧意，唐谡又笑了一下：“公司是你自己的，我总不能帮你一辈子吧？你别想偷懒。”
程穆对他在温柔和阴险之间切换自如的能力很是震撼，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唐谡接着说：“这次你回来，想转去哪所大学？我记得，你父亲说过，你之前学艺术？现在，你还想继续读艺术吗？”
程穆也不敢再试探他了，老老实实地道：“我听唐叔您的。”
“a大不错，我建议你转金融专业。”唐谡也不推脱，直接道。
程穆点头，虽然不喜欢，可不得不说，唐谡的安排，和他先前的想法是一致的，甚至唐谡比他考虑得还要周到。
“那就这样。”唐谡说，“我让人尽快把这事办妥，以后你不上课的时间，就跟着我去上班，我会教你怎样管理公司。至于家里，我没什么规矩，你随意就好。”
程穆自然答应，别的不说，老程以前的确常说，唐谡是个人才，跟着他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看唐谡没什么要说的了，程穆站起来告辞，可他刚走到门边，就被唐谡叫住了。
程穆回头，唐谡又用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伸手从书桌底下拿了一个文件袋，说：“这个给你。”
程穆硬着头皮回来，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你父亲车祸的资料。”唐谡说。
程穆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下来，他知道唐谡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了。他如果真的相信唐谡，怎么可能不问他关于车祸的事情呢？闭口不提，只能说明他不信任。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程穆心里懊恼不已。
一回到房间，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资料拿出来看。
老程的车祸，警方已经调查出结果了。一辆刹车失灵的车子撞上了老程的车，对方司机当场死亡，老程的司机也重伤不治，老程成了植物人。这次事故只是意外，对方和老程，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联。
程穆对这个结果，自然是不信的。可唐谡给他的资料，和警方的调查结果完全吻合。不过，资料里还有一份shipin，是从行车记录仪里导出来的。
程穆颤抖着手打开shipin，看到车子相撞的瞬间，心都快碎了，shipin很快看不到画面，但是还有声音，他从一片嘈杂声中听到了老程痛苦的声音：“唐谡，叫程程马上回来，公司和程程，都交给唐谡……”
再次听到老程的声音，程穆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把这一段反复听了无数遍。
过了很久，程穆才把资料都收了起来，同时吐出来一口气。
老程那句话，听着平常，可他听明白了别人听不出来的信息：第一，车祸不是意外；第二，唐谡可信。
这是他曾经和老程的约定，生日那天，他陪老程看一部卧底题材的diànying，看到兴头上，老程忽然和他说：“我们也来定个暗号吧，万一将来真遇到什么事情，你也能听懂我的意思。”
程穆当时完全没有多想，却不想，一语成谶，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老程从来不愿意把程穆绑在身边，所以他说，如果叫程穆回来，那就说明有危险。如果是马上回来，那就说明危险的人，就在身边。
老程还说，他第一个喊出来的名字，就是可信任之人。唐谡当时并不在车里，他喊出唐谡的名字，说明此人可信。
不过，如此笃定的证据，又是从唐谡手里拿过来的，程穆反而不敢相信。老程心思并不细腻，那一次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想到什么暗号？
一口气说了快十分钟，大概是太过激动，穆凝姗说到“是不是”的时候直接破了音，刺得耳朵生疼。程穆把耳机拉开了一点，抬头望天。
五月初的天气，本该温暖和煦。可今天的太阳偏偏像个不讲理的熊孩子，火力全开，让人不敢与其对视，马路上反出耀目的光，白花花的晃得人头疼。路旁的大树小草无一另外，全都蔫不拉叽地垂着头。有燥热的风吹过，不知道从哪里带来股焦糊味，恶心透了。
程穆不耐地挪动了一下脚步，那地面却像也被晒软了，黏糊糊地沾着鞋底。程穆越发烦躁，狠狠跺了下脚。一颗小石子被他踢到，撞到了一旁的垃圾箱，又弹出去老远。一个刚好经过的路人被吓了一跳，扭头不满地瞪程穆，但可能是程穆暴戾得太明显，那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默默走了。
“……所以，你这次一定要住进唐谡家里去，找到他害你爸爸的证据，把公司夺回来。你爸不是说了让他照顾你吗？他不敢赶你走的，你要靠近他，讨好他，获取他的信任……”
“您刚才不还说，他阴险狡诈，坏得天怒人怨吗？”程穆终于忍不住回了一句，“您让我住进他家里去，就不怕他把我也害了？”
穆凝姗顿了一下，语调又扬了起来：“他不会的！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穆穆你放心，你还有妈妈呢。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妈妈，妈妈一定帮你。不过，你也要乖巧一点，收敛一下性子，凡事忍一忍，不要让他看出来你的目的……”
“好了，妈。”程穆眯着眼睛看太阳，太特么热了，人都快被晒成傻逼了，“您想让我住到唐谡家里去，总得让我给他打diànhuà，让他来接我吧？”
说完不等穆凝姗再多说，立刻挂断了diànhuà。
还有妈妈？呵呵。
程穆表情狰狞，漆黑的眼眸像是能喷出火来，扬起手机就想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却在手机即将脱手的一瞬间又抓紧了。抓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力道大到几乎能把手机捏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松了力度，把手机收回来，想要打diànhuà。
一辆路虎却在这时候停在了他面前，这里是机场出口，可能是来接人的。程穆刚想让开，却忽然顿住了脚步，这车子之前老程和他shipin的时候，他看到过。
车门打开，程穆先看到的是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手型非常好看，指甲修剪得齐齐整整，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程穆有轻微的手控，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等他回过神来时，手的主人已经从车里下来了。他穿洁白的衬衫，笔挺的浅色西裤，往那里一站，程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全是玉树临风、神清骨秀这类字眼。
那人朝程穆走了过来。逆着光，程穆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才能大概看出他的长相。
男人三十左右，五官俊朗，身高腿长，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清冷矜贵，少了点烟火气。
带着点仙气，程穆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形容。
“你好，我是唐谡。”男人在程穆前面站定，开口声音温润如玉。
程穆却被吓得不轻，这人就是唐谡？传说中的狐狸精？这也不像啊？和想象中差太远了。
他一时忘记了回应，唐谡又道：“之前和你联系过，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可以喊我唐叔，也可以叫我唐先生或者唐谡，都没关系。”
程穆回过神来，立刻乖巧一笑：“您既然是我爸的朋友，那我叫您唐叔吧。唐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唐先生专门来接程少的。”旁边的司机来帮着程穆拿行李，解释了一句。
程穆急忙道谢：“麻烦唐叔了。”
他没问唐谡怎么知道自己行程的，这人现在手握大权，要想查自己的航班，还不是易如反掌？
“先上车吧，天气太热了。”唐谡微微一笑，亲自帮程穆拉开了车门。
程穆又道了一次谢，等他上车后，唐谡也跟了上来，就坐在他旁边。
车里开了空调，程穆心头的燥热感总算减少了一点，忽然听到唐谡问他：“你累吗？要不要先睡一觉？”
程穆有点没明白唐谡的意思，但是唐谡在旁边，他也不好意思睡觉，于是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不累。”
唐谡抬头对司机道：“去医院吧。”
程穆一愣，医院？
唐谡已经拿了平板低头在看邮件，他像是知道程穆的疑惑，头也不抬地解释了一句：“先去看看你父亲。”
程穆瞬间僵住了。自从得知老程出事，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看老程一眼。可是，因为证件问题，他迟了十多天才赶回来。这十几天时间里，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唐谡想要独吞公司，叮嘱他回来为老程报仇，夺回公司。而关于老程，只有一句冷冰冰的“植物人”。就连穆凝姗打diànhuà，也没提半句老程的情况。
程穆心里虽急，却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少了保驾护航的人，他已经没资格再恣意飞扬。想为老程报仇，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学会忍。所以别人不提，他也就假装不着急。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第一个和他提出去看老程的，会是被他们叫狐狸精的唐谡。压抑多时的心愿被提出来，想到马上可以见到老程，程穆心里翻涌起万千情绪，连一句谢都卡在了咽喉深处。
一路无话，老程住的私人医院在城郊，环境很好。
唐谡带着程穆径直去了病房，照顾老程的护工看到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程穆站在病房门口，却忽然迈不动腿了。唐谡看了床上的老程一眼，伸手在程穆肩头按了一下，也走了出去，还帮他把门关上了。
程穆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一步步挪到床前，看着瘦了一大圈的老程，忍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崩溃，“扑通”一下直挺挺跪在床前，骨头撞击地板，发出巨大的声响，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痛。
老程闭着眼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程穆想起上一次相见，是半个月前，他十九岁生日。老程专门飞过去为他庆生，豪气干云地道：“有老爸在，儿子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什么都不用考虑！这就是早生儿子的好处，老爸再护你三十年都没问题！”
老程二十二岁那年就结婚，生了程穆，他现在也不过才四十一岁。
“老程！爸……”程穆扑在老程身上，瞬间泪崩。
唐谡在门口向护工了解情况，忽然听到里面“咚”一声巨响，饶是他向来淡定，也被震得皱了下眉。扭头看了病房一眼，里面隐隐有哭声传出来，唐谡将护工打发走，在病房对门的椅子上坐下来办公。
这一坐就是大半个下午，病房里除了最初那点动静，后面全程很安静，像里面根本没活人。直到太阳都快落坡，病房门才响了一声。
唐谡抬头一看，程穆低着头，扶着门框出来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脚步虚浮，像是随时可能会不支倒下去。
明明几个小时以前，他还鲜活得像个小炸药包，可现在，就只剩炸药燃尽后的死灰一堆了。
唐谡见他这样也多少有点不落忍，站起来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主治医生。”
程穆从病房出来，就发现看东西有点糊，明白应该是眼睛哭肿了。忽然听到唐谡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努力睁大了眼睛看过去，也只能大概看个身影，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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