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_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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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谢相当真误会了。

  刘藻大急,忙解释道:“我没有。我是真的要将……”

  她欲直言,她是要将椒房殿留与谢相的。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忍下了。

  此时旧事重提,就与当初赌气一语不同了。她若当真说出来,她的心迹便坦露无遗。她自然是要将心意说与谢相知晓的,却不是眼下。现下她还太弱,倘若心意说出口,谢相生气,她是无力收场的。

  小皇帝话到一半,生生卡住了。谢漪等了一会儿,未见她说下去,又觉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得多余。她们如今的立场,陛下对她生出杀意,也是情理之中,且怨不得她。她又何必显露心凉失望。

  “那番话是说来骗太后的,并非我真心话。”刘藻稳了稳心神,方再度开口。谢漪看了过来。刘藻让她幽深的眼眸看得心头一颤,低下头,扯了个慌,“我不愿太后以为,我们很亲近。”

  这倒是与她所想一致,要在太后眼前疏离一些。谢漪看了看刘藻,眼尖地发觉她耳后竟是一片绯红。那处十分隐蔽,因她垂下头,方露出来,平日是发现不了的。

  谢漪忽想起七年前,她见刘藻大了,需得开蒙识字,便令人暗中寻了一西席,送去教她。她对刘藻的学业很关切,但却比不上对她身子的关心来得身。虽平日入宅,为刘藻把脉的医者也是她派去的,但医者哪及西席与皇孙相处得多。

  于是自刘藻进学,她便令西席每日将皇孙境况写成简牍,送来她府中。自那之后,她对刘藻,也渐渐知晓得多了。她认得了多少字,背了多少书,甚至朝食用了什么,心情如何,容貌起了什么变化,品格如何,她都一清二楚。

  她那时刚成了昭帝心腹,官衔不大,操心之事却不少,且女子立于官场,比男子难上百倍,她忙得不得停歇,应付这个,应付那个,可谓心力交瘁。可即便如此,她每日都要亲自看过西席呈上的简牍,方能安心入睡。

  有一日,西席在简牍中随口提起,皇孙性情平和纯真,不善矫饰,今日扯了句慌,耳后红了一片。

  那时,她于疲惫之中,还觉温暖,以为小皇孙可爱。

  “目下局势,以稳为上,太后猜忌任性,朕若与谢相太近,她必有大动。”刘藻还在一本正经地胡扯,偏生扯得句句在理,若不是看到她耳后红了,谢漪兴许就信了。

  刘藻说完了,眼巴巴地望着谢漪,道:“卿休动怒,都是说来蒙蔽太后之用,并非朕的真心话。”

  她说完了,眼巴巴地望着谢漪。谢漪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朝中摸爬滚打了半生,她本该十分善于应对谎话。可今日不知为何,她却不知该如何应付陛下。

  刘藻至今都不知,她的人生,是谢漪为她谋划的。连她开蒙用《诗经》,都是她定下的。她对她的了解,远超她的想象。只是她从来不说罢了。

  从前是不能说,眼下是不便说,将来情形大定后,更是不必说,提起倒像是向皇帝邀功了。

  可谢漪做了这么多,从不是为得刘藻回报的。

  门忽被叩响,门外婢子小心唤道:“君侯。”

  谢漪松了口气,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婢子捧着一袭披风,走入门来。这是谢漪回府之时吩咐,陛下衣衫单薄,她恐她受凉,令人去取了身披风来。披风是今岁新制,她尚未上过身,来与陛下用,也不失礼。

  谢漪接过披风,抖开,亲自为刘藻披上。刘藻手足无措,愣愣地呆立。她长个了,拔高许多,竟比谢漪还高了少许。她一垂眸,便可见谢漪的唇,湿润且嫣红。她们靠得这样近,她只需微微倾身便能碰到。刘藻吞了吞唾液,用尽了全部的定力,都未能克制。

  谢相是什么味道的?必是格外香甜可口。她忍不住微微朝前倾身,靠近了一些。谢相身上的香气,一如既往的熟悉,此时却如迷药一般,使得刘藻沉浸其中。她情不自禁地靠近,她的鼻尖,即将触到谢漪的额头时,披风系好了,谢漪退了开去。

  刘藻顿觉心中空落落的。

  “时候不早,陛下当回宫了。”谢漪说道。竟一句也未提宣室殿中那句“除之而后快”。刘藻一愣,当即反应过来,谢相并不信她,她是在下逐客令。

  绮思瞬息间消散,刘藻慌道:“谢相。”

  谢漪坚决道:“陛下请回。”

  她不信她。她还是以为她想杀她。刘藻惊惶,她一下拉住了谢漪的手,道:“你、你不信我?”

  “陛下之言,句句有理,臣自是信的。”谢漪被她抓住了手,试图将手抽出。

  刘藻却握得更紧了,谢漪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刘藻更觉慌张,她不知如何是好,更不肯将手放开,无措之下,哀求地唤了一声:“姑母。”

  一声姑母,使得谢漪身子一僵,刘藻捉住了时机,轻声道:“姑母,你且信我一回。”她努力克制了,可话语却不由自主地到了嘴边,“你在我心中,是不同的。”

  她说罢,伸开双臂,试探着欲抱谢漪。

  她称她姑母,愿做一小辈,以此来打消谢相的心防。谢漪被她抱紧,耳边小皇帝又唤了她姑母,她仿佛在剖开自己的心,努力将话说得真诚:“你是姑母,于我而言,是不同的。我知道,我在你心中,也是不同的。”

  两句不同,终于使得谢漪松懈,将身子软化,靠在刘藻肩上。

  刘藻揽住她,心瞬间就满了。

  可惜谢相的脆弱,只是短短数息。不过片刻,她便轻轻推开了刘藻,道:“陛下去见过老夫人,再回宫。”

  仍是催促她走,但语气已是软了下来。

  刘藻依依不舍,谢漪对她笑了一下,笑意很淡,却很暖:“去。”

  刘藻再是不舍,也知眼下不宜再多留,她点了点头,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卿信朕。”

  谢漪既未说信,也未说不信,只将她送到门边,又唤来一侍婢,领她去见老夫人。

  算起来,自上回见过外祖母,刘藻已有大半年未来过相府。她至小院,院中无人。秋日肃杀,老人家畏寒,又是夜幕降临,自是留在房中,并不轻易外出。

  刘藻走入门去。

  老夫人见她乍然驾临,也是一惊,忙起身,拉着她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刘藻说不清眼下是何心情,既欢喜于抱到谢相了,也见了谢相温柔脆弱的一面,又忧伤她抱她,是借着小辈的名分。

  “孙儿有事与谢相商议,故来了相府。”刘藻答道,扶着老夫人,让她到榻上坐下。

  她留不了多久,再迟宫门该闭上了。

  “我来看一看外祖母,就要回去。”

  老人家很是通情达理,点头道:“你忙,便不必特来看我。我在此处,过得很好,谢相待我与家中长者无异,衣着吃食,皆从未短缺。”

  刘藻笑了一下,眼中浮现暖意。

  外祖母斟酌了片刻,道:“听闻你在朝中频频举动,已握了些权柄了。”

  刘藻并不瞒她,点了点头:“是。过了这几日,帝党还会壮大。”皇夫一事,已要告终。她已与太后谈好,太后会腾出一些官位,来安置她的人。

  外祖母显出欣慰的神色,握住了她的手,连连称好。她站起身,送刘藻出门。外头秋风萧索,刘藻自不愿使老人家劳累受寒,忙道:“不必送了,待来日,朝局再好些,我便亲来接您入宫。”

  老人家笑了笑,眼角皆是慈祥的皱纹:“好。”说完,看了看刘藻的神色,不经意般道:“谢相说来,也是历经三朝,又拥立你有功,虽爱权势,把持朝政,但也不曾有什么贪枉之事。若有朝一日,还政与你,你当宽容一些,不可追究过甚。”

  刘藻不解,不知外祖母为何会为谢相说话。谢相将她扣押府中,用以辖制她,外祖母当十分怨愤才是,怎会反过来,为她说话?

  但她分毫未将疑惑显露,乖顺地笑道:“听您的。”

  老人家这才拍拍她的手,让她快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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