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_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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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点了一夜的炭火不知何时已熄灭了,室内余温恰好,既不会冷,也不觉干燥,暖得恰到好处。

  谢漪尚在睡梦中,靠在刘藻的怀里。刘藻已醒了,在她的眉心轻吻了一下,又觉不够,这样的一吻并不足以使她满腔的爱意有所寄托。她与她更靠近了些,直到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方觉好一些。

  冬日的窗纸是重新粘过的,用了帛中上品,既透亮又结实,将寒风阻于窗外。刘藻便看着窗外渐渐泛起亮光,从黑夜至黎明。

  她今日得早起,去登苏武之门,于是她便暗自祈求天亮得慢一些,好让她多与谢漪待一会儿。

  谢漪睡得很熟,她一只手搭在刘藻的腹上,手心舒展开,贴着刘藻的衣衫。刘藻一面望着窗外,一面将手覆到谢漪的手背上,无意识地与她十指交缠。谢漪大约是真的累着了,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天光大亮,刘藻不能再拖了,有些懊恼又带着不舍地起身,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袍,将自己打理齐整了,方回到床前,轻声唤道“谢相,醒一醒。”

  谢漪被唤醒,睁眼之时,水雾迷蒙,待看到她身前的刘藻,眼中的迷蒙渐渐散去,清醒过来。她光是看着刘藻,脸都有些泛红,装作镇定地坐起,还未开口,领口便随她坐起散开了,露出胸口上的点点红痕。

  刘藻的目光被吸引,愣愣地看着,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萌萌。”谢漪抿唇道。

  刘藻被惊醒,忙挪开目光,唇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谢漪显然是不自在的,又甚无奈刘藻在这事上的大胆,她竭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将领口合好,偏生刘藻又笑得傻乎乎的,一看就知她在想什么。

  谢漪叹了口气,道“可都打点好了?”

  刘藻点点头“这就去了。”

  话语一出,脑海中的点点旖旎都消散不见,刘藻倾身,靠上谢漪的肩头,温声道“好好保重。”

  谢漪摸了摸她的后颈,道“陛下亦然。”

  刘藻无声地在她肩上依靠了片刻,直起身时,眼眶泛红。她转过身,道了一句“那我去了。”便不敢再停留,飞快地推门而去。

  谢漪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昨夜温存之后,只余一人的房里显得格外寂寥。

  刘藻至门外,车驾已备。每与丞相分离,陛下的心情都不好。胡敖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颜。刘藻面色冷硬,强行忍耐,方不至于回头。她登车坐定,心下不住地想,谢相独自留在房中会是什么心情,是否也觉落寞不舍。

  她越想越觉牵挂,却又不得不重振精神,将思虑转到朝事上去。

  苏武是忠良之辈,自有风骨,朝廷用得着他,纵使只是一道诏书,他都会万死不辞,更不必说皇帝亲自登门。他身子骨健朗,年近八旬的人,行走起来,步子仍旧稳稳当当的,听皇帝说明了来意,苏武叹道“国家太平了这些年,朝廷与关外往来自是少了。商贾中倒有些出关行商的,对关外诸国颇有了解,可他们最是滑不留手,靠不住。”

  苏武在这上头见地很深,他信不过商贾,早年他在北海牧羊时,曾有一个过路的行商,他请那人将他尚在人世的消息带回大汉,那人口上答应,后来却又食言,使他翘首以盼数年,终至心灰意冷。

  刘藻也是这个意思,要商贾配合是可,但全部依赖他们却是不必。

  “有卿公心体国,朕无忧矣。”刘藻笑道。

  阵前还在僵持,匈奴来势汹汹,说什么都不肯撤兵,且还学会了谨慎,不再莽进,如此一来,这仗倒是更难打了。刘藻欲遣人出使西域,不只是看看西域出了什么大事,也是想与他国合兵,好来一个前后夹击,将匈奴彻底歼灭。

  苏武慨然道“陛下用得上臣,臣自不敢辞,唯有尽心报效。”

  有他肯效命,至少不至于束手无策了,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头。

  刘藻回宫,特下令取道旧宅前。途径旧宅之时,她掀开窗帘张望,门前空空,相府的车马甲士皆已不在,谢相也离开了。

  刘藻抬手按住胸口,闷闷的,极为难受。

  还要多久,能不能再快些,让她们不必如此分离。

  明明时常相对,却只能假作君臣。

  回到未央宫,刘藻立即命人去选取数十名壮士,得是体魄强健,头脑机敏之人,最好还是在朝中任职,能读会写,知晓些边城境况的官员。

  这样的人,本就对边境情形有些了解,只需跟随苏武学上一两月,便可持节出塞。

  底下的大臣得此诏命,因有体魄强健一条,便将目光对准了军中,择取十余名二十上下的郎官。其余名额则在朝中选取,中选之人多出身将门,家学渊源。

  刘藻看了名录,挨个查看了过往履历,还算满意。出乎她意料的是,韩平竟毛遂自荐,也欲同行。

  塞外苦寒自不消说,这一路去奔波劳累,风餐露宿都是轻的,故而选取的多是体格健壮的男儿,韩平岂能不知。她因才思敏捷,且行事妥帖,颇受重用,众人皆惊讶,不知她为何要去争这苦差事。

  她也算是皇帝的人。主理此事的大臣不敢擅专,将名字报到刘藻的案上,刘藻召了她来一问,倒也明白了她的心思。

  世上有才干之人何止千万,她运气好,入了京,受重用,可接下去便不那么顺畅了。

  刘藻见她有心挣功劳,也未阻止,她若损在关外,便是她好高骛远,怨不得旁人,她若能得功而返,朝中自是重酬。

  除韩平外,也有不少欲趁此机会出头的人,可惜都非良才,不得中选。

  京中进展颇佳,不止使节有了,皇帝还四下调运粮草,源源不断地朝边疆运去。

  边城那边也大大小小打了三场仗,竟是各有胜负。匈奴仿佛转了性,一改往日粗犷的打法,既不冒进,也不后退,宁可僵持。谢文斩获敌首十余,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自谢漪说了最关心她,刘藻便自觉将自己摆到长辈的位置上来,不再与谢文吃醋,且还在心中给他一笔一笔都记下了,只等他得胜回朝,便厚加封赏。

  如此忙碌起来,倒没什么,一得闲暇,刘藻便无法停歇地想念谢漪。想得狠了,心便想被挖空了一般,有时半夜醒来,辗转不得入眠,她遣退宫人,提一盏灯笼,独自前往椒房,在殿中或捧一卷竹简,或在状态前一遍一遍地翻看谢漪用过的妆奁,仿佛如此便可有慰藉。

  她学会将承诺、不安与想念都潜藏在心底,故而谢漪不知她辗转难眠的夜是如何度过的。

  谢漪也会想念刘藻,都在京中,隔得仅是一道宫墙,却如同天堑一般。与刘藻总在夜深人静之时思念不尽不同,谢漪最挂念她的时候,是她们相对之时。

  或在大朝的正殿之上,或在宣室殿中,四下总是许多不相干的大臣,谢漪站在殿下,刘藻端坐上首,四目相对,又竭力克制心动,云淡风轻地挪开。

  谢漪不知她自己是什么模样,可是她的萌萌显得那般可怜,她越是什么都不显露出来,她便越心疼,总想能将她抱到怀中安慰。

  刘藻寻来的神医很有本事,为谢漪看过,谢漪的伤处有了好转,刘藻很高兴,将那神医任为医官,使他留在京中,常驻相府。

  李闻是知晓她们关系的。说来也怪,纵使君王无情,李闻得知她二人私情之时,便断定二人是真心,竟从未想过陛下兴许一时起兴,长久不了。

  毕竟谢漪那样的人,一旦动了心,哪能轻易改变。

  幸而陛下还算知道分寸,谢相也有气节,并未趁机媚上,方不曾酿成大祸。然而即便不见皇帝与丞相如何接触,李闻也仍不安,他总觉以陛下的性子,不该如此安静,且陛下仍旧不肯立皇夫,不论谁劝皆一笑置之,既不听从,亦不动怒,却是油盐不进。

  果然,不到一年又出了大事。

  使节出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查明,原来是草原有异邦崛起,匈奴难以为敌,吃了大亏,方才又转回大汉。不止如此,韩平还将大宛、月氏等小国的使臣带回长安,与大汉结成同盟,一同出兵抗击匈奴。小国无甚兵力,不过是场面上壮声势之用,主要还是要大汉来挑大梁。

  然而那万国来朝的场面的确好看,仿佛诸国都奉中原为宗主,大汉气象,磅礴万千。

  刘藻便流露出征服西域的野心来,使臣们一走,她忽在朝上提起,欲率兵亲征,亲自平匈奴,定西域。

  群臣大惊失色,皇帝亲征,且不说打不打得胜,单是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便是数以千百倍计。这两年仗打下来,虽称不上伤筋动骨,但也绝不容易。陛下再一搅和,即便最终使得诸国臣服,也是得不偿失,自伤筋骨。

  大臣们连忙劝谏,奈何皇帝兴致方起,下定了决心,必要荡平西域,彰显中原气度,任谁去谏,皆充耳不闻,反倒一个劲地催逼大臣们去准备。

  群臣心中苦,陛下明明很英明的,既不乱造宫殿,剥削百姓,也不宠信佞臣,残害忠良,她还很勤政,不论是边关战事,还是民生疾苦,都放在心上,但有举措,也多是宽仁爱民之举。

  可分明事事英明的陛下,怎地突然就显出穷兵黩武的迹象来,如此势态,天下可经不起几年折腾。

  大臣们好不忧愁,却偏生谁都劝谏不了,他们再三商议,纷纷来寻李闻,李闻是帝师,他说的话,陛下总该能听进去两分。李闻心中更苦,陛下若肯听他的话,恐怕皇子都有好几个了。

  陛下只听得进丞相的劝。偏生这话,是说不得的。李闻只得装作深思熟虑,道“事关重大,我一人恐怕难以成事,还得请丞相同行。”

  大臣们一听,也觉有理,上回议谥,便全赖丞相,说服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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