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夜壶说,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欲_人在洪武,从天师到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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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夜壶说,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欲

  第257章夜壶说,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欲

  章溢虽然不如刘基那般心高气傲,非要跟淮西那些人争一个长短。

  可同乡抱团,刘基和他因为出身的关系,注定就是浙东派的人。

  浙东派也不知道皇帝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多数都是文官,且是言官。

  章存道想立功,也有一种给浙东在军中找个支点。

  可是他也明白,北伐战场,是老朱那般老兄弟的战场,就算有一两个浙东出身的将近,也于事无补。

  可如果浙东出个武勋,那对于整个浙东集团都是好事。

  水军,沿海这几个行省的百姓有不少是出海讨生活的人,这些人如果训练成水军,也是不错。

  张异将章溢的喜悦尽收眼底,不置可否。

  人非圣贤,是个人都有立场。

  张异出身浙东,想要为浙东派系增强实力乃是天经地义。

  那位皇帝为什么会有如此安排,张异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反正这事不该他管,他就不去想。

  经过他一番安慰,章溢多少从悲痛中缓过来,他想着自己该问的事情也问完了,也该告辞了。

  另一边,宋濂旁若无人,继续抄写《元史》。

  越抄,他就越是心惊。

  张异真的一人成史?

  不管他相不相信,至少这孩子写出来的史,是一本非常完整且严谨的史书。

  虽然宋濂隐约觉得,这本史还有粗糙的地方。

  可这是一个人自己写出来的,还有什么好抱怨。

  章溢要走,宋濂压根就没抄完。

  不过他并没有坚持留在这里,而是将自己抄录的部分默默收起来。

  他朝着张异行礼,张异回给他回礼。

  宋濂越看张异越喜欢,这孩子多好呀!

  自己为什么以前对他还有偏见呢?

  他本来就是个喜欢结交高人的人,虽然对于高人的评级,宋濂本质上还是用儒家那套去审视对方。

  如果一个和尚和道士,能熟读经典,宋濂会高看他们一眼。

  如果对方只会言鬼神之事,宋濂内心也会看不起。

  张异一人修史,主张算学入科举,加上救下孔克坚的事情,这些事情加起来,已经足够立起一个高道,甚至神仙的人设。

  更何况,他那种窥知一人厄运的本事。

  就不用细说。

  二人离开清心观,张异目送章溢和宋濂离开。

  “嗯,鱼儿上钩之后,接下来,就等宋夫子开价了!”

  他转身回去,逗孟瑶去。

  而宋濂和章溢,却因为清心观一行各有心事。

  章溢准备回乡,一刻也不想耽搁。

  他回府之后,就开始忙前忙后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当然他离开前,还不忘让人去了一封家书给章存道,让他未来有个心理准备。

  而宋濂,却是第一时间带着手稿进宫。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皇帝,而是去了东宫。

  太子朱标今日倒是在。

  “老师,您今日怎么来了?”

  朱标放下手中的功课,起身给宋濂行礼。

  他有些日子没有上宋濂的课了。

  “太子殿下,你看……”

  宋濂迫不及待,将一些手稿交到朱标手中,朱标拿起来一看,差点憋不住笑。

  不过在诗经中修行过,朱标好歹也练出一些城府。

  他故作惊喜:

  “老师,这是您完成的手稿?”

  宋濂语气激动,他摇头:

  “不是,老夫一人可无法这么快把元史修出来,这手稿出自一个天才之手,太子殿下您看看怎么样?”

  朱标早就知道那位“天才”是谁,甚至他也粗看过这份手稿。

  他装模作样翻阅元史手稿,朱标也很好奇,原来宋先生修的元史是这样的。

  张家弟弟的《元史》从哪来的,朱标心知肚明。

  这份手稿说白了其实是宋先生未来的成果。

  只是清心观那小气的道士为了报复慧昙,用宋濂的劳动成果当成饵料,去钓宋濂这条鱼。

  他看书的时候,宋濂还在他耳边这本书多好,朱标越发蚌埠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书放下:

  “宋先生,您有话直说!”

  宋濂道:

  “殿下,老夫想要将招此人一起修元史……”

  朱标似笑非笑:

  “那为什么宋先生不去跟父皇说,却跑到我这来?”

  宋濂老脸一红,他就是怕朱元璋责罚,才会想着从朱标这边迂回入手。

  修前朝史书,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他能主持修元史,不等于他可以随意让来历不明的人进入修书的团队。

  哪怕是张异这种皇帝并不陌生的人也不行。

  上次朱元璋给宋濂半年的时间,就知道皇帝对修元史的态度。

  他是想修出一本好的史书,可皇帝并不介意这件事。

  朱元璋对于修元史的态度,就是完成一个新王朝对旧王朝的责任。

  为前朝修史,是华夏历来的传统。

  朱元璋尊重这种传统,可不代表他喜欢前朝。

  宋濂很担心,自己去节外生枝的话,会不会引发皇帝不满,最后还是影响修元史。

  朱标明白了,这宋先生算是彻底落了张家弟弟的套。

  只是接下来,看他如何将修元史之地慢慢从天界寺夺去?

  在这件事上,他准备做个吃瓜乐子人,也不去过多干涉。

  所以他摇摇头:

  “宋先生您想必也明白父皇的态度,他对于前朝的印象并不好!

  您作为诏撰修《元史》的总裁官,想要将这本书修好是您身为读书人的追求!

  但于父皇而言,他只是按照我华夏的惯例,去完成一项工作!

  甚至,若不是新朝皇帝对前朝修史负有责任,恐怕父皇并不想要去介入这件事

  您拿这个去麻烦他,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吗?”

  宋濂闻言,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张异是他一心想要的人才,甚至,是可能让他在有限时间内完成皇帝的命令,又能修出一本他满意的史书的关键。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权力只是其次。

  学问才是宋濂心中第一位。

  “先生,不是本宫不帮你!

  是帮了之后,会帮倒忙!

  不过先生既然如此爱才,却可以从另外的方式去重用他!

  至于是什么方式,本宫也没有想法!

  本宫相信,先生自己会找到!”

  朱标的态度很好,但拒绝之意也很坚定。

  宋濂失望之下,只能转身离开。

  他回到家里,家里人告诉他,今日天界寺主持慧昙法师派弟子到府上问候,宋濂随意摆摆手。

  他和慧昙法师的关系虽然好,可此时他也不是去找他闲聊的时候。

  宋濂拿着那份手稿,在书房坐了一晚上。

  他第二天一早上朝回来,第一时间去了清心观。

  只是在清心观,宋濂扑了一个空。

  老孟告诉他张异在朝天宫,宋濂又马不停蹄前往朝天宫。

  在来到朝天宫的的时候,宋濂在门口就见到了张异。

  这个小道士,正指挥着朝天宫目前的主持邓仲修,邓仲修指挥着朝天宫的道士正在墙上写着什么?

  他本以为,这大概又是类似寺院和道观经常写的,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之类。

  但宋濂走近一看,两眼一黑。

  朝天宫大门口的墙上赫然写着“忠君爱国,陛下万岁!”

  这龙虎山拍起马屁来,简直不要脸之极。

  张异和邓仲修远远指挥着,病灭有注意到宋濂前来。

  宋濂让仆人等着,他自己走过去。

  “师弟,这会不会太肉麻了?”

  不但是宋濂,邓仲修大概也被张异这动作给搞得无语。

  张异语重心长说道:

  “师兄你这就不懂了,这不是师弟我肉麻,而是给咱们龙虎山求一道护身符呀,不独朝天宫这么做,你师弟我还去信,以后咱们龙虎山正一道的寺院都要这么做?

  以后呀,咱们正一道的所有办学的道观,除了要教学简体字和农耕等知识之外,思想教育课必须安排上!

  不但百姓要上思想教育课,咱们道观的道士也要上!

  回头,我编几本教材,到时候给爹发过去!

  这件事在他重新北上之前,必须安排下来!”

  张异很重视这件事,跟邓仲修说话的时候,也非常认真。

  邓仲修这才意识到,张异做这件事并不是一时兴起。

  “师兄呀,你现在在咱们龙虎山的体系里,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还这么单纯!

  毕竟师弟我不可能罩你一辈子,你也要学会看清楚你自己所处的位置!

  你先吧,陛下准了咱们办学的资格,这件事对龙虎山有没有好处?

  肯定有!

  药王太上盛行,龙虎山拿回朝天宫。

  这朝天宫等修缮完之后,肯定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道观!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龙虎山而言是好的,

  可其中一样蕴含着风险!”

  “可咱们不是为陛下做事吗?”

  邓仲修不懂,张异道:

  “是呀,可是咱们佛道二教,也是陛下防备的存在呀!

  你想想,陛下当初造反,打的是什么名号?

  这佛门和道门,每到乱世可都要出现几个不是好东西的人物。

  办学,就是传播思想!

  是扩大影响!

  哪怕咱们传授的不过是和思想毫无关系的技术,是儒家士大夫们看不起的下九流的奇技淫巧。

  但教化本身,就是非常大的隐患。

  所以咱们必须让陛下看到,咱们是忠君爱国的好道士,这点再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邓仲修:……

  师弟呀,就你想让陛下相信你忠君爱国,这大概有点难!

  就你这三天不黑陛下嘴痒的架势,陛下不把你凌迟处死,都是他仁慈了……

  自从在封神台见过陛下的真容之后,张正常也跟邓仲修做过功课。

  陛下以商人黄和的身份接近师弟,并且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张异嬉笑怒骂,在皇帝面前骂皇帝,这算是常规操作。

  邓仲修现在想起来,都心惊肉跳,就想离他远点。

  他小小的心灵,实在承受不住如此劲爆的消息。

  张异没有注意到小邓眼中的复杂,继续说:

  “教化,会让百姓对授业者有很强的信任感,加上宗教的加持,很容易把路走偏!

  就算咱们根正苗红,也不能不防地下有人利用这种信任,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这其实跟朝廷治理天下是一个道理!

  朝廷为什么用儒家,因为儒家也强调忠君爱国,底层那些官员做不做得到另说,但调子必须拉起来!

  咱们佛道二门可不比儒家,人家士大夫还可以跟陛下掰掰手腕!

  咱们呀,就是个夜壶!

  需要的时候很需要,可是如果陛下嫌这东西臭……

  那可就好玩了!”

  邓仲修听没听懂不知道,可宋濂就站在师兄弟二人背后不远处,却心神震撼。

  张异这个孩子,简直就是将求生欲这三个字,刻在骨子里。

  许多在官场经营多年的老狐狸,都未必有他这份觉悟。

  夜壶说!

  这个比喻简直道尽了佛道二门的现状。

  “这孩子看得比慧昙那些高僧大德还要通透!

  那些人一心想要让佛法大兴,让道门永盛!

  殊不知,这才是灾祸的开始……

  有这份觉悟,此人绝对是让道门中兴,重新压制佛门的天才!”

  宋濂虽然当过道士,但对道教谈不上好感。

  当年他入山修道,本质上是因为不想给元朝当官,而找个地方著书立作。

  他骨子里的高僧大德的评价,也是这个人在诗文,圣学方面有没有造诣,可是他却第一次因为这些之外的因素,对一个道士产生极高的评价。

  “咳咳!”

  宋濂听到这里,故意咳嗽两声。

  张异和邓总秀回头,这才发现了老家伙。

  张异神色不变,热情喊道:

  “宋先生!您怎么来了?”

  他那种天然的亲合力,在宋濂去掉对他的偏见之后,迅速被感染。

  有高道的神秘,有看透世情的智慧,张异在笑起来的时候,同样有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天真烂漫。

  他甚至忍不住,摸摸张异的头,感受着一份类似天伦之乐的情感。

  “老夫这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宋濂开门见山,道明自己的来意。

  张异对宋濂心中所求,自然心知肚明。

  他让邓仲修在朝天宫里给他安排一间静室!

  等只剩下二人单独对视的时候,宋濂说:

  “老夫想请你一起修元史……”

  “嗯,我拒绝!”

  张异没有给宋濂任何幻想,想都不想拒绝。

  宋濂登时急了,在他看来,张异是他唯一的希望。

  “为什么?”

  “贫道可不想去天界寺……”

  张异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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