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男装_这个皇后不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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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男装

  楚凌沉缓缓松开了手。

  他的目光仍然锁着颜鸢,眉头依旧没有松弛。就这样僵持了很久,他忽然伸出了手,从颜鸢的发间摘下了一片树叶。

  颜鸢:……

  看来爬树的事是瞒不住了。

  楚凌沉盯着颜鸢,确定了她并非遇到危险,他才抬起头望向跟在颜鸢身后的人。

  两名女子全身僵硬,一瞬间身体已经先于思绪,拔腿就要往来时的小巷逃跑。

  颜鸢连忙阻拦:“两位姐姐不是说好跟我走吗?”

  两个绣娘惊惶道:“放开我们,我们、我们不去了!”

  她们说完便转身想要逃跑。

  颜鸢没有办法只能强行拉住了她们的袖摆:“方才在小巷子里,姐姐不是已经相信我了么?我真的是林掌事手底下的女官,我叫乔羽,姐姐难道不信么?”

  两个绣娘惊惶回头,惊恐的目光望向楚凌沉。

  颜鸢:“……”

  所以是这尊黑面神吓到人了。

  颜鸢转身挡住楚凌沉的目光:“林掌事临死之前留了遗言,我需要见到尽快见到坊主,你们今日能躲得过,可再好的绣品也是需要丝线材料的,总有山穷水尽的时候的。”

  颜鸢松开了手,轻声道:“姐姐也不想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无止无尽过下去,不是么?”

  两个绣娘终于挣脱了束缚,踉踉跄跄往前冲了几步。

  她们却没有走出多远,脚步渐渐凝滞,年轻的绣娘抓住了年长绣娘的手:“……姐姐。”

  月光照在她们的肩膀上,一片霜白。

  ……

  月夜下。

  绣娘终究回了头。

  年长的绣娘驾驭着马车离开街市。

  马车里,年轻的绣娘坐在离楚凌沉最远的角落里,身体佝偻着瑟瑟发抖。

  颜鸢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顿时心中充满了怜悯。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绣娘的肩膀,低声安抚她:“姐姐不要怕,那个人他只是长得像讨债的,但他其实不是讨债的……”

  楚凌沉冷眼看着颜鸢。

  颜鸢干咳一声道:“你看他长得也不是需要讨债的样子呀,是不是?”

  年轻绣娘小声问:“你、你说你是宫里来的……”

  颜鸢说:“是。”

  绣娘哆哆嗦嗦抬头看了一眼:“那他、他是也是宫里的吗?”

  颜鸢点点头。

  绣娘说:“他、他是内务司的官爷吗?”

  早就听说内务司当差的公公都是黑面神,平日里替宫里的主子们办差杀人不眨眼,今日一见,果真比栾羽坊外面的打手吓人多了。

  颜鸢:“……”

  颜鸢头也不抬,声音温柔:“姐姐累了便睡一会儿,多睡的人活得久。”

  再多说几句,可能就没命下马车了。

  楚凌沉:“……”

  绣娘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马车在道路上飞驰。

  颜鸢知道楚凌沉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但是她选择了龟缩,她的视线在马车里来回转了几圈,落在了车座边的一堆布料上。

  那应该是楚凌沉从成衣店里买回来的衣裳,此刻它们被叠得齐齐整整,放在楚凌沉的身侧。

  颜鸢忍不住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衣裳,让他进去挑了那么久?

  该不会是……没带钱吧?

  忽然想到这个可能性,颜鸢的呼吸也停顿了一会儿。

  皇帝出门当然是不会带钱的,皇帝平日里身上也没有钱,他金尊玉贵,不论到哪里都有人献上所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用得着沾染铜臭味?

  而今夜……

  颜鸢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成功拿到衣裳的。

  但她不敢问。

  她不仅不敢问,连多看一眼都小心翼翼。

  只能低着头往绣娘身边缩了缩。

  楚凌沉:“……”

  马车行驶了很久,终于缓缓停在了一间破庙前。

  马车外传来年长绣娘的声音:“我们到了。”

  年轻的绣娘从睡梦中惊醒,晃晃悠悠下了马车,紧张拽住了年长绣娘的手,年长宫女说:“你们在马车上等一会儿,容我们先去禀报坊主。”

  颜鸢道:“好。”

  反正她也需要先换一下衣裳,总不能带着这一身血去见人。

  不过……

  她看着两个绣娘惊魂未定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担忧她们会趁机逃走,于是她把自己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交到了绣娘手中:“麻烦姐姐把这个交给房主。”

  发簪是宫中的织造司出品,有特殊的记号,坊主既然是林掌事的姐姐,应该能认出来。

  绣娘接过了发簪,神色复杂地看了颜鸢一眼,终究是匆匆离去了。

  马车里只剩下了颜鸢和楚凌沉。

  沉默对上心虚。

  寂静蔓延。

  颜鸢想问你是怎么得来的衣裳,临出口话却变成了:“陛下可否先行下车,我……我要换衣裳。”

  楚凌沉眸光低垂,缓缓道:“好。”

  ……

  他一天里究竟说了多少次“好”?

  颜鸢有些恍惚。

  总觉得今日的楚凌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这狗东西有那么好说话吗?

  不过眼下她没有空细究这些,等帘子落下,她就把那捧衣裳拎了起来。

  此时马车里没有光亮,只有窗口的月光洒进车厢里,依稀可以看出来那应该是一件浅色的衣裳,衣料上隐约还绣着一些暗纹装饰,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让颜鸢颇为意外的并非它的材质,而是它的样式。

  她方才吩咐得匆忙,未曾叮嘱楚凌沉买什么样的衣裳,本以为他会买自己惯穿的款修儒袍,却没有想到楚凌沉为她挑选的是一件习武之人会穿的利落的便衣。

  颜鸢褪下身上染血的衣裙,套上新衣裳。

  发现十五岁少年郎的身形与她十分贴合,衣裳的衣摆短而轻,腰身紧束,衣袖窄扣,小臂上还有一圈硬皮的束腕,束腕上带着一圈用以固定的皮扣。

  颜鸢熟练地把皮扣一个个扣上,扣头搭上时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时光逆转,一切又回到从前。

  所有的坏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颜鸢就这样在马车里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余光瞥见了胸口豁开的衣襟。

  “……”

  颜鸢沉默了一会儿,又解开了衣裳,撕下一圈亵衣的衣摆,在胸上勒了一圈,衣襟总算正常了。

  她又干脆做事做全,拆了女子的发髻,简单地扎了一圈头发。

  终于全都和谐了。

  颜鸢松了口气,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楚凌沉站在马车边上,视线撞上颜鸢时微微一怔,呼吸顿时凌乱了几分。

  此时满月高升,月光朦胧照射出颜鸢的身影,与他在山洞时初见的身影重合了起来,胸口传来一点点撕扯的滋味,他屏住呼吸,于是那点隐痛便游走到了指尖。

  颜鸢也有些心虚,埋着头走到他身旁。

  楚凌沉定定地看着颜鸢,他的呼吸压得极低缓,目光在颜鸢的身上缓慢行走,最后落在了她的手腕上,低声道:“掌柜说,有些难扣。”

  颜鸢一怔,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手腕上的皮扣。

  这一圈硬皮还充当着护腕的作用,是习武之人常用的款式,设计十分精巧,还需花一些力气。对他这种穿儒袍的人来说确实可能有些难扣,但对她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颜鸢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我从前天天男装,闭着眼睛都会扣?

  凌乱间她胡乱找了个理由:“可能我……天赋比较好?”

  楚凌沉低着头,露出温驯的额头:“是不错。”

  颜鸢:……???

  好在绣娘恰时折返,对着楚凌沉与颜鸢道:“坊主有请两位。”

  颜鸢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跟着绣娘走进了破庙里。

  看得出这里也曾经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进去第一间屋是十八罗汉,第二间十殿阎罗,那些佛像在夜晚时看起来很是惊心,一直到了第三间主殿,颜鸢看见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

  观音像下,围坐着十几个女子。

  她们身上衣衫单薄,门开了灌进冷风,她们不着痕迹地依偎得更紧了一些。

  人群中最为年长的妇人站起了身来,目光落到颜鸢身上,冷笑:“女扮男装,遮遮掩掩,还说不是居心不良?”

  颜鸢虽没想过刻意隐瞒,却也没想过一眼被看破,顿时有些尴尬。

  她道:“我不是故意遮掩,只是之前身上的衣裳染了血,之所以换男装,原本是想明日上栾羽坊。”

  老妇人看了一眼带路的两个绣娘,绣娘们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老妇人又转头看颜鸢:“你说你是我妹妹的徒弟乔羽?”

  颜鸢点点头:“是。”

  老妇人又问:“有何证据?”

  颜鸢说:“我送给坊主的发簪是宫中的物件,林坊主应该认得。”

  老妇人冷笑:“宫中物件也不乏流落民间的。”

  颜鸢说:“我知道宫里织造司在去年年尾的时候定了一批蓝花雀羽,用来做今年太后寿辰穿的衣裳。”

  老妇人道:“时候已久,我记性不好,记不清了。”

  颜鸢又道:“我还知道最近又定了一批数量不大的最新鲜的蓝花雀羽,用来做孔雀的头。”

  老妇人脸上的神态有些动摇,但仍然坚持:“那也并非秘密,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那便是个难解的死循环了。

  颜鸢心想,她终究不是乔羽,也并不了解乔羽,说得越多只会错得越多。

  她道:“林坊主,你们既已落到如此田地,我若是坏人你们逃跑也晚了,我若是好人,我们还能节省点时间,是不是?林掌事还在内务司未落葬,你就不想让她早些安息么?”

  老妇人的眼圈渐红。

  她咬着嘴唇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脸色和缓了下来:“我妹妹……早年相好的御医……那个负心汉是不是,也未曾去见过她最后一面?”

  这……

  逝者已矣,颜鸢倒是没有想过还能听到这样的秘辛,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她唯有低头敷衍:“嗯,那人……未曾出现。”

  殊不知坊主忽然脸色大变,急急往后退了几步,疾言厉色:“来人,把她抓起来!”

  颜鸢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四面八方便扑上来了一堆女子。那些女子一个个云裳柔弱,她也不敢用力反抗,只能拽住楚凌沉的手腕,拖着他一起退到了观音像下。

  颜鸢:“……林坊主这是何意?”

  老妇人冷笑道:“我妹妹根本没有过做御医的相好。”

  她抬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视颜鸢:“我也不姓林,林是织造司掌事亲传弟子的赐姓,你身为宫中人,不会不知道吧?”

  颜鸢:“……”

  颜鸢:对不住,还真不知道。

  弹指间,绣娘们已经把颜鸢和楚凌沉堵截到了佛龛前,她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器,木棍瓦片什么都有,脸上俨然是要同归于尽的神情。

  老妇人冷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颜鸢坦然承认:“我确实不是乔羽。”

  她的目光望进老妇人的眼睛:“但我们确实是宫里出来,调查林掌事之死的。”

  老妇女的眼圈通红:“我凭什么相信你第二次?你连织造司的掌事本来不姓林都不知道。”

  颜鸢道:“因为我也不是织造司的人。”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颜鸢想了想道:“我听闻你们做绣娘的能以衣冠辨人,坊主又与林掌事私交深厚,我们究竟是不是宫里的人,是什么人,坊主不应该一验便知么?”

  颜鸢的语气坦荡,眼神也清明。

  老妇人终究是迟疑了。

  她们确实已经是穷途末路。

  她在绣娘们一声声“坊主危险不要”的告诫之声中,缓步走到了颜鸢的面前。

  颜鸢顿时尴尬道:“我这身是刚才街上买的,去验他的。”

  她的手指指向一直没有出声的男人。

  老妇人收回指尖,转向楚凌沉。

  这个不速之客说得确实不错,不论是佛还是人,都靠衣装,不同人穿不同衣衫,即便是同一人所绣的亦有做工的不同,衣装确实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份。

  她的目光刚刚触及那名男子的衣裳时便是一震。

  他身上衣衫所用的布料确为贡品,上面又以金丝绣出暗纹,藏于暗色的衣料之下,确实是奢靡又低调的宫中织造司做派。

  老妇人的目光缓缓顺着暗纹滑动,落到了藏针处。

  每个绣娘的藏针技法都有不同的习惯,这男子衣衫上的藏针技法竟然是她的妹妹,宫中织造司的总掌事林季娘的。

  老妇人忽然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

  贡品做常服,金线绣暗纹,织造司总掌事亲自操针……

  普天之下,哪个人有这样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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