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试药_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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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试药

  罗青拎水返回至家,将水倒入水缸中,没再去打水,揉了揉喧闹的干瘪肚皮,愁眉苦脸。

  前身痴傻一旬,吃食全凭镇上那些拿食物戏耍于他的镇民供给,本就勉强糊口,而从昨日附身,到现在下午,将近一天时间,更是粒米未进。

  家里米缸昨日翻遍,老鼠进门都要摇头晃脑,哪有余下的给他吃。

  罗青从箩筐里扒出采摘的药草,其中不乏能补气回血,凑合先熬出来吃下,明日清早就去那药铺蹭吃蹭喝。

  罗青又拿出押不芦,用药碾子反复戳捣压碎,不大一会,那根押不芦便成了粉末。

  粉末状的押不芦呈剔透白色,并且无任何异味。乃是极好的下水药。

  普通人吞下指甲盖的一小撮,便会昏迷倒地,若是服用过多,毒发身亡不在话下。

  药物准备妥帖,还剩下的是如何让单汉老老实实服下。

  这东西兑酒里效用最佳,罗青打算不打半点折扣地用酒水掺和。

  摆上一桌席宴,以庆贺自己回煞为由头,邀来单汉。

  只是眼下无钱财,退而求其次,好歹想法子弄来一壶酒啊。

  况且,若是掺水中,单汉万一不喝,见效万一慢了些,终究不妥。

  可罗青囊中羞涩,买酒水的钱财尚且不足……

  “当学徒学手艺本领,甭指望会有甚么月俸,纵是有月俸,单汉之事迫在眉睫,我也不可能等到月底。

  不过老郎中药铺中是镇上唯一的药铺,而我作为药铺唯一学徒,可从中操作,收些合情合理的出药费。

  两日光景,不可能没病人上门罢?”

  镇上的淳朴百姓,罗青大多没半点好感,压榨一番,权当偿还身上淤痕的债务了。

  否则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往井口里头扔根押不芦。

  罗青小心将押不芦粉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塞进怀中,而后端起锅中补气养血的十全大补汤,蹲在屋檐下台阶上,稀溜溜喝了起来。

  “吱吱——”

  一道细微声音传入罗青耳朵。

  扭头一看,一只瘦骨嶙峋且瘸着腿的灰色老鼠闻到香味,顺着墙根极慢地爬过来。

  罗青扭头一扫,视线一凝,随后找来一个破碗,倒上补汤,复掏出押不芦粉末小荷包,抠出一点,撒入汤中,乐呵呵端到老鼠前,静静等候。

  罗青适才就想着验验押不芦粉末药性,正愁没活物尝试,就看到了这只生错地方的小老鼠,倒是合该小老鼠饱餐一顿,吃上断头饭。

  灰鼠生居罗家,数日前此地断粮,它家中兄弟姊妹都移居它处,它因腿部受伤,无法行走,待在鼠洞里等死。

  今日忽闻有香味直冲鼠穴,它饿得发慌,凭借本能缓慢攀爬出洞。

  灰鼠瞧见与自己相差不远的人,本能欲逃窜,可实在难以忍受香味扑鼻,饿昏的它不管不顾,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不过片刻,灰鼠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得干净,转身要逃间,鼠身一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罗青点点头,押不芦药效确实发作颇快。若添在酒水里,只会比这更快。

  罗青没去管老鼠,他把外用草药捣碎,敷在伤口处,用破旧烂洞的布匹稍一包扎,伸展懒腰,回屋睡觉。

  ————

  晨光熹微。

  罗青早早起床,把透气的破布扯去,果见身上淤痕已复泰半。

  区区一夜,有数日之功,不单单是药草功效,更有罗青体魄恢复力甚强的缘故。

  而这特质,是从他附身夺得少年之躯后的事情。

  罗青摊开手臂,打量片刻,对身体的变化,摸不着半点头绪。

  他摇摇头,左右不是坏事,身体恢复力变强,是天大的好事儿。

  罗青走到厅堂门前,视线一转,墙角那只老鼠听到动静,晃了晃脑袋,惺忪醒来,一察觉人影,它攀爬起身,速度比昨日快上不少地钻回洞内。

  昨日所放押不芦粉末量极少,毒不死老鼠,只是让其昏迷一整夜。

  反而那几口大补汤药,对它颇有益处。

  罗青冷眼旁观,任由灰鼠逃离。

  区区一只寻常小老鼠而已,家中无它物,估摸早晚饿死,何必管它。

  罗青拍了拍肚皮,苦笑一声,再不吃食,他自己也快遭不住了。

  罗青把门扉合上径朝镇东的老郎中药铺去。

  至药铺时,尚未开门,罗青没敲门,而是束手立于门前等待。

  药铺处于镇子横贯东西的一条大街上,罗青大清早站在门前,颇为惹眼。

  来往行人镇民有些认出了罗青,一位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年开口嘲弄笑道:“罗青,你怎么站在药铺前,不会是回了魂后,又得了甚么病罢?”

  罗青轻抬眼帘,认出了此人。

  他名为江山,和罗青这泥腿子相比,家中父母尚在,生活优渥,整日无所事事,常纠结几个同伴在镇上闲逛,乃是名副其实的街溜子。

  前身偷鸡摸狗,不是善茬,曾摸到过江山家,之后被江山怀疑,打过一架,结下梁子。

  此身痴傻一旬时,江山抓住时机,常常欺辱,罗青为孤魂野鬼时亲眼所见,江山如何把前身骗到湖边,推入湖里,又如何各种戏耍,喂吃下甚么狗菜剩饭。

  不过还算有分寸,至少没弄死,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还救下这条性命。

  江山一笑,余下的几人附和大笑,目光望向罗青露出的手腕处,有淤痕尚在。

  罗青正要争辩,却见药铺门豁然洞开,一绺白须的老郎中走出来,面色阴沉,冷冷道:“谁大清早在药铺门前大声嚷嚷?”

  江山一行人识趣闭嘴。

  老郎中没再搭理江山,转而瞥见罗青,道:“既然来了,那便进门罢。”

  罗青拱手,行了一礼,“是,师傅。”

  望着一前一后两人走进药铺,江山错愕不已,与余下几人面面相觑。

  师傅?

  罗青称老郎中为师傅,他何时攀上了这高枝?

  江山面色阴晴不定,今日一大早出门,他就是来药铺为娘亲抓安胎药。却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罗青那小子初进药铺,想来也不会认识药材,抓药活儿仍是老郎中做。

  江山安慰下自己,走进门中,听到老郎中言语。

  “你既为药铺学徒,并且认得药材,那往后我只负责诊断病疾、写方子。药铺抓药就交由你了。若遇到不知的药性,可去后院询问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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