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_夺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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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姜昀平日里并不喜坐卧在皇帝起居的广阳宫,他喜好开阔僻静,便时常居于蓬莱宫左侧一座叫玉殿的宫殿,那里面积虽不大,但胜在也同样临着蓬莱宫那处的池水,亭台楼阁又精巧玲珑,五脏俱全,更重要的是,他只要一在这里,任何事都很难再打扰到他,只召了喜爱的宫妃过来作乐。

  今日姜宝鸾却明知故犯,破了这个规矩。

  若是普通妃嫔,甚至是皇后盛妙容,都不能轻易靠近玉殿,但姜宝鸾是长公主,皇帝的同胞姐姐又是不同,看姜宝鸾又面有郁色,便不敢耽搁,毕恭毕敬地将她引入了殿内。

  姜昀倒没在做什么,只是同几个宠爱的妃嫔在一起吃酒,另有乐伎舞姬在一边奏乐伴舞。

  见姜宝鸾漏夜而来,姜昀也没让身边的女子们下去,只问:“皇姐因何而来?”

  千秋宴之后,盛妙容的身子又有些不好,终日只能躺在床上,已有好几日,想起盛妙容,再看看姜昀这边,姜宝鸾心里到底有些忍不住。

  “妙容病着,陛下闲时也该多去看看她才是。”

  若能预见青梅竹马也能薄情至此,倒不如当初不让妙容嫁了姜昀做皇帝的好。

  姜宝鸾默默地叹了叹。

  姜昀却似是对她的话充耳未闻,喝着宠妃喂给他的酒才道:“朕问皇姐为什么前来,皇姐也不答,好没意思。”

  因着姐弟二人相差的年岁小,小时姜宝鸾也时常教训数落弟弟,二人是没大没小惯了,即便后来姜昀被立为了太子,又成为了皇帝,姜宝鸾与他相处之间松快的时候多,但今日姜昀虽是随意的一句话,姜宝鸾却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对。

  不过倒也难怪,徐太后之所以会突然出那个昏招,也是听了姜昀这里的话。

  见姜宝鸾一时竟没有说话,姜昀终于放开宠妃柔夷,一双眼睛因喝多了酒而迷迷瞪瞪的,只看着姜宝鸾。

  宠妃们乖巧懂事,见状便立刻让那些乐伎舞姬们下去,自己也紧随其后出去了。

  她们走后,姜昀闲闲地将身子往后一靠,笑着说:“皇姐自己的事弄明白了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管朕和妙容?”

  姜宝鸾不怕他,姜昀话音刚落,她便上前去走到姜昀身边。

  “你要给我赐婚是吗?”她问。

  “是,这又有何稀奇的,”姜昀看了姜宝鸾一眼,“皇姐算一算自己的年纪,明年就二十了,难道还真要一辈子拖着不嫁人不成?你就算是要学姑母,也要等嫁了人死了丈夫之后再说。”

  明知姜昀是在强词夺理,姜宝鸾咽下一口气,冷冷道:“既要赐婚,你便给我和容殊明赐婚。”

  姜昀拧了颗葡萄递给姜宝鸾,姜宝鸾没接,他只能无趣地将葡萄扔到地上。

  碧莹莹的葡萄在地上滚了几圈儿,滚去了不知何处。

  姜昀道:“皇姐,你为何会觉得容殊明作为一个男子,不会介意你的事情?”

  “我有什么事情?”姜宝鸾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弟弟。

  “你那事情,你不会真以为容殊明还会要你吧?”姜昀轻嗤一声,“朕若是赐了婚,害了容殊明就不好了。”

  姜宝鸾马上回嘴道:“我又不会强逼他,你可以不赐婚,等他回来我便同他说清楚,看他还和不和我好。”

  “他要是真的愿意,你也就这么让他做这绿头王八?皇姐,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长进,你和谢珩在一起才是对大家都好。”

  “真的是你,引得母后去杀谢谨成。”姜宝鸾咬牙道。

  “怎么是朕?朕只是想让你们在一起,是你不愿意,母后才不愿意,朕巴不得你们一家和和美美,你也争气些,能笼络住谢珩的心。”

  夜风带来不远处湖面的微微潮气,夹杂着枯荷的淡薄之味,姜宝鸾忍不住咳了几下。

  如果换成是小时候,她一巴掌已经拍到姜昀头上了,可惜如今不能了,姜昀是天子,她是臣,他是君。

  “我不会嫁给他的。”

  “你与他那苟且之事,朕给你们赐婚,他肯娶你已经很好。”

  姜宝鸾竟是气得笑了出来:“姜昀,你说得冠冕堂皇,错是我的,还要靠你们施舍,实则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听她直呼天子之名,姜昀大约也是自小习惯了,并不很在意。

  “皇姐这一笔烂账,总是要处理的。”他说,“皇姐若真是这般三贞九烈,早该自尽了。”

  “我偏不死。”姜宝鸾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她能想到姜昀的算计,却没想过他竟会如此刻薄。

  “你遇到的幸好是谢珩,若不是他呢?皇姐想过怎么办吗?”

  姜宝鸾死死咬住嘴里的嫩肉,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差点遇到的就不是谢珩,而是那些流民乞丐了,但无论如何午夜梦回想起这些,她都没想过要去死。

  即便她遇到的不是谢珩,她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若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命,谁还会珍惜?人若是死了,哪怕是受了天大的罪和委屈,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是大魏的定国长公主,你也是大魏的尊严,你隐姓埋名去给谢珩做通房,无耻!”姜昀酗了酒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姜宝鸾,再也没了方才语气中刻意压制住的平和,“母后当初为何要偷偷送你逃走,不过就是为了不让你被那些蛮人玷污,可你呢?”

  “弟弟的意思,是我为了贞洁和大魏,合该赴死?”

  “你是帝女,你当年在谢珩面前没有骨气吗?皇姐,朕这几日一想起你的事,就替你感到难受,可你竟你能忍下来,想想你是连朕都不怕的,真是荒谬。”

  姜宝鸾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紧,几乎就要立不住,这就是她的亲弟弟,大魏的皇帝,口口声声竟是让她去死。

  原来赐婚也只是权宜之计,觉得她丢脸,才是姜昀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没有办法再和姜昀继续说下去,但姜昀却紧逼过来:“朕问你,若你当初遇到的是那些蛮人呢,或是其他敌人呢?你被他们夺去,你也要从了他们?你这和背叛大魏又有何异?”

  姜宝鸾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陛下怕是忘了,把我们这些女子送去给蛮人的,不是你们吗?”

  闻言,姜昀从鼻尖里出了一声气,拿起酒壶灌了几口:“朕可以送你们出去,你们也可以殉节。”

  姜宝鸾忍不住往后踉跄两步,其实此时姜昀的话已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却怎么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弟弟竟是这样想的。男子的错,却要女子承担。

  承担了还不够,若是像她一样苟且偷生下来,便会被千夫所指。

  “你知道清白难保的时候,就应该做了了结。这是母后宠坏了你,将你宠得娇惯自私,只想着自己,有一日国破家亡,想来也会从了贼子,摇尾乞怜,如何像个公主?静徽性子冷僻,在这方面却比你好,若是她遇上那不堪的事,定是二话不说去死的,当日容殊明找到她,她也已经开始绝食了。”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不配做公主,那赐婚倒真是天大的恩赐了。”

  “皇姐,朕真的不明白,你可以为了活下去而甘愿自轻自贱委身谢珩,却又不愿为了自己的孩子和谢珩在一起,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会嫁给他的。”姜宝鸾不想再和姜昀说话,转身就走。

  他们早已并非昔日姐弟,一个男子、一位帝王,他无法理解女子的不易,只能刻板地以他的标准去要求她。

  对亲姐姐尚且如此,又谈何那些底下的百姓?

  姜宝鸾长叹一声。

  “朕还有一事忘了告诉皇姐,”姜昀在她背后高声道,“容殊明因那些叛军曾是百姓,坚持不肯杀了擒获的一支降兵,朕不会再派兵支援他,他回不来了,你那些话也不用问他了。”

  姜宝鸾的步子一顿,却没有回过头去。

  在楚国公府时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可是再难,心也没有此刻冷。

  原来容家世代忠良,也抵不过姜昀的浅薄和猜忌。

  她一步一步朝着玉殿外走去,看着宠妃们娇笑着迎面而来,尽态极妍,只为赶紧到姜昀身边去。

  这一日一夜的奔波劳累,姜宝鸾在出了玉殿之后终究是晃了一下身子,但在何氏上前扶住她之后,姜宝鸾咬牙撑了下来。

  她还不能倒下。

  因着弟弟和母亲的这几桩事,姜宝鸾只在昭阳宫歇了一晚,第二日便收了东西,正式搬去了舞阳大长公主府小住。

  在出宫前,徐太后又着人来请了一回,姜宝鸾没去。

  只是到底徐太后是为着她才做出这样的事的,姜宝鸾想起母亲的拳拳之心,也暗自难过,觉得自己这般离开也是伤了徐太后的心。

  她让何氏亲自去徐太后那边回了一回话,说:“只是去姑母那里散散心,母后不必担心,玩上几日就回来了。”

  何氏回来时带了很多徐太后的赏赐之物,其中亦有孩童的玩具,何氏仍给她回话:“太后娘娘说了,让殿下玩尽兴了再回来,这宫里头皇后也病着,待着也是无趣,过几日让大皇子殿下也过去玩。”

  姜宝鸾心里略好受了一些,看着宫人们将一个个箱笼收拾完,对着偌大的昭阳宫叹了口气,这才出宫。

  但有时又会想起身陷囹圄的容殊明,再如何都畅快不起来。

  一时出了宫,舞阳大长公主早就在府中等着她了。

  今日姜怜身边倒没那些面首陪着,只有一个婢女在为她煎茶。

  见到姜宝鸾来了,姜怜朝她招招手:“快过来,姑母备了好茶好糕点,你尝尝,可是比宫里的还要好上许多。”

  舞阳大长公主姜怜出生时正值王朝鼎盛,自小所受宠爱只会比姜宝鸾还要多上几分,也极懂享乐,她府上的东西自然都比别处要精致讲究,便是如她所说,比之宫中也不遑多让。

  婢女就茶先放到姜宝鸾面前,姜宝鸾端起来抿了一口,虽她眼下无甚品茶的兴致,但这茶一入口便知是极品,唇齿生香。

  又一道锦果蜜笋、一道香药蜜瓜并一碗砌香葡萄,被姜怜推到了姜宝鸾面前。

  姜宝鸾尝了另两道,只对最后一道砌香葡萄无于衷,没有再手。

  她一看见葡萄,就想起昨夜姜昀面前的那一盘,又想起姜昀还摘了一颗给她吃,无论如何都再也提不起兴致。

  姜怜见她不,也没有再劝她吃一些,只问:“回宫去见过你母后和陛下他们了?”

  姜宝鸾不回答,又默默地捻了一瓣姜丝梅放到嘴里,甜津津的味道在口中漫开,她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姑母,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公主吗?”姜宝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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